林湘其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秦老师对自己来说从一个有着自己羡慕的大胸的沉默寡言的女人，忽然就变成了一个亲密的生动的让她喜欢的人。

她还弄不太清其中的转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那天打在她困顿的脸上的那晨光折射到了心里，还是那天她第一次讲自己小时候的时候眼里含着的泪渗到了心里，又或者是她每次听自己讲话时认真点头的模样，或是那个载着她迎着风和雨在夜里一路向前时候仍旧让她依靠的背。

林湘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愿望那么强烈。如果，她想，如果秦老师但凡有一丝一毫对我也是如此的心思，我就想真的和她一直在一起下去，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就在那辆公交车里，她开车，我收钱，我从后视镜看她的时候，她也会回看我。

如果我在这一生拥有她的时间远远长过她的丈夫。

她就是我的。

4月29号的清晨，秦玮醒的格外的早，天刚露出鱼肚白，她骑着自行车穿行在田地里，月亮安安静静的挂在西天的半空中，边上缀着一颗若隐若现的星。

秦玮忍不住的想要高歌，最后只是小声的哼了两声，像是怕惊动什么的似的又安静了下来，微凉的空气冲进鼻腔，清甜的让人想笑，秦玮就这么一路傻乎乎的笑着上班去了。在路口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直接去了车站，站里还没几个人，都各自占着个地儿在发呆。秦玮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不清不淡的同他们点头打了招呼，签了到步履匆忙的往自己的车走。

林湘隔着远远的距离同她打招呼，自从林湘住进宿舍，一直都是她先到了在车里等着秦玮，秦玮还以为自己能比她早来一次。林湘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嘴唇会忍不住的微微翘起来，秦玮远远地地方看了她一阵子，想起自己一早起来的开心，秦玮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过去。

人开心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飞快起来，秦玮一路把车开的又稳又快，在心里哼唱着小调儿，对每个上车的乘客微笑。

“秦老师，我和我妈说明天不回家过生日了！”林湘吃着午饭，开心的宣布着自己被放风的消息，“我妈给我带了好多蛋，她说还有头胎蛋。”

“我还给你定了个小蛋糕，你喜欢吃吗？”

林湘丝毫没有在意惊喜被提前告知，小鸡啄米了一阵子，又笑嘻嘻的看着秦玮：“秦老师你对我真的好好啊，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

秦玮再一次被夸到脸红，林湘似乎已经抓住了她的命门，动不动就对她进行表扬轰炸，从秦老师你真好，到秦老师没有人比你更好了，秦玮只觉得“你真好”三个字像是小时候心心念念盼望的蜜糖水，喝到嘴里比什么都要甜上几分。

秦玮等着林湘跟会计做结算，在心里一个个算着要准备的菜，“买点儿花生得，面条记得家里还有一些，鸡蛋早上林湘妈妈给了不少，好像还有小青菜。”

结果等回了宿舍，秦玮看着袋子里捆着的鸡和林湘面面相觑。

杀鸡总共分几步？

秦玮不知道，林湘也不知道。

“要不，先养着？”林湘看看鸡，又看看秦玮，“你家不是有个院子吗？”

“……”秦玮其实有点儿怕这个小东西，童年被鸡和鹅疯狂追着一路狂奔的记忆瞬间觉醒，“先放着吧，扎袋子里应该没事儿。”

秦玮把小小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撸起袖子开始做饭。五花肉细细的剁成末子，小两勺的盐撒进去，又找出搬来时候买了还没用过的淀粉和料酒，“酱油倒是用了？”秦玮难得的带了丝嫌弃。

“早上煮鸡蛋沾着吃的嘛！还会煮酱油汤喝呀！”林湘一直站着看秦玮做饭，外面天色渐晚，暮色逐渐笼罩她们所在的四方小屋，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们两个。

秦玮虽然对“煮”这个字抱着深深的不信任，却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切了辣椒段又剁了蒜泥，又从包里拿出了家里带着的辣酱。

起了火，油在锅里缓慢升温，“让让，别呛着了。”林湘不情愿的后退两步，伸着头还是想看，辣椒段在油锅里慢慢变色，在她担心着是不是要焦了的时候被秦玮捞了出来，辣椒酱和蒜泥顺次入锅，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来，林湘连忙缩回头去，想了想又拽了拽秦玮的围裙。握着锅铲的手安抚似的在林湘的手上拂过，“没事儿，你远一点儿，别溅着油。”

腌制过的碎肉被逐渐炒开，辣酱的香味混合着肉的香味充盈在了整个厨房里，“生姜和葱我都不放了，知道你不爱吃。”秦玮又倒了些酱油，关小了火，用筷子挑了一小块肉出来，吹了吹，递到林湘嘴边。

“好吃！！”林湘眼里闪出光来，“夹在馒头里一定也好吃！”

秦玮自己也尝了尝，又放了些盐，盛了出来。“等冬天了能放得住的时候给你多做些，晚上回来煮点面条放进去就行。”

“嗯嗯嗯”林湘又是一阵点头，拿着双筷子眼巴巴的看着碗里的肉。

“别急，我多放了点盐，你现在直接吃会咸，等我煮完面条。”秦玮盯着锅里煮开的水，又抓了把洗干净的小青菜放进去，同时打开林湘伸向辣肉的不安分的手，小青菜盛出来的时候林湘终于逮着机会夹了一筷子，飞快放进嘴里，然后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秦玮无言的看着她：“我就说了会咸，打喷嚏了吧？”

“但是好吃！”林湘揉揉自己鼻子，看着秦玮又掏出了个小罐子，舀了一勺乳白色固体放进面碗里，又加了些酱油，捞出面来放进碗里。

“猪油！！！”林湘觉得自己幸福的要昏过去了。

“你端房里去，我给你煎个蛋。”秦玮重新起了油锅，打下去一个蛋，双黄。她抬了抬眉头，心想这可是个好兆头，鸡蛋在油锅里慢慢成型，秦玮轻轻抖动着油锅，撒进一些些盐，翻了个面，鸡蛋四周逐渐变为深色，林湘抱着面碗在她身后等着，她把鸡蛋铲起来，搁在了面上，看着林湘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回了屋。

“小寿星先吃第一口面吧。”秦玮和林湘面对面坐着，小小的桌子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林湘满眼都是笑，“我其实偷吃过啦！”说着又夹起一筷子面条来，卷了卷放到了嘴里，“好吃。”

煎蛋被林湘戳破，溏心缓缓流出，给面条包裹了一层金黄，林湘喝了口汤，又夹起了沾着蛋黄的面条开始吃。秦玮不由自主的看着她，心里完全放空了，什么也没有想，只有眼前认认真真吃面的林湘在里面。

林湘知道她在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里有泪，又生生的憋回去，秦玮的眼神像是带着热度，一路熨烫着林湘。

两个人吃完面，秦玮又拆开了那个小蛋糕，仔仔细细插上六根蜡烛，“我二十啦！”

“我知道，但我心里你只有十六。”秦玮刚吃完面条的鼻尖上冒着细汗，耳朵尖红红的，“两根也太少了，祝你六六大顺，美梦成真。”像是掩盖什么似的，她站起身来，拉掉了明明坐着也能够着的灯。

“祝你生日快乐。”

林湘抿着嘴，想笑又想哭，蜡烛光一抖一抖，透过泪光看到的秦老师仿佛远方的星光一样在闪烁着，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

“许个愿吧。”

林湘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秦玮不受控的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林湘睁开眼，抓住秦玮沾着泪的手。

“我想和你在一起。”

秦玮的大脑再一次宕机，沉默瞬间笼罩。

蜡烛飞速燃烧着，两个人终于陷入了黑暗里。

林湘的手颤抖着，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在飞速流失着，脑海里想了几万种弥补的办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甘心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在黑暗里，她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回握，她听到了秦老师略显沙哑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