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恋爱这种事情，大概本来就是违背人类天性的吧。

固执地把两个完全不相关的灵魂绑在一起，无论富贵、贫穷、病痛、生死，不管偌大的世界里存在的万千风险、不惧漫长的时间里遇见的种种变数、不畏人类自私的天性……嗯，光是想想就觉得不靠谱的样子啊。

偏偏，这又恰是恋爱最了不起的地方。

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相互碰撞，在外界或多或少的干扰下，产生美妙的反应，中和，发生质变，相互改造、迁就，变成另外的模样——鸡蛋和面粉恋爱就变成了蛋糕，阳光和雨邂逅就成就了彩虹，没头脑和不高兴在一起就成了……咳咳，苏灵一路旁观自家哥哥和陈果的感情，只觉不可思议，又是羡慕不已。

她比不上他俩。

苏灵很清楚，比之哥哥，她自私得多；比之陈果，她又精明得多。所以，林舒跟她提分手的时候，她只是愣了愣，随后笑着应了她。

林舒的心不在她这里，苏灵从一开始就拎得很清。

三个人的世界的太拥挤，她本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明知故犯已是大忌，吃了亏还不学乖可就是实打实的蠢了。何况，林舒的世界，算上她，还不止三个人。多人参与的感情里，有人受欢迎，有人就会被冷落——在章和的世界里，林舒是被冷落的那个；在林舒的世界里，苏灵是被冷落的那个。

纵然只是个旁观者，林舒在上一场感情里的投入，也让苏灵看得心惊。林舒和章和的纠缠，占据了林舒整个生命的二分之一，即便她苏灵手眼通天，也不过是一个后来者，失了先机。她虽然“趁虚而入”，却也只是趁虚而入，章和有能力伤得了林舒，自然也有本事哄得了她。

说到底，感情的事，不过“情愿”两字，倘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怎么插得进去。她和林舒之间，不也是她送上门去的么？怪只怪她被那人在灯下的模样晃了眼、一时为风月迷了心。

不不成功的感情，及时止损才是最理智的，So，她苏灵亡羊补牢，到底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之所以会难过，大概自己收不回的沉没成本太多了吧，苏灵如是想到，顺带默哀了一下自己的初恋和初吻。她着实没有想到，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却还是如此挠肺挠心，到底道行太浅。

不过，苏灵自己也不敢想象自己这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按照陈果不成章法的安慰来说，她可应是一副游戏人间祸水的模样……额，其实她也这么想……

苏灵想，慢慢地，她就会好的。

她只是有点可惜，一生一次、一次一生的感情，她貌似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苏灵每次接到陈果逛街的邀请时，内心都是拒绝的。

陈果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人格，说逛街的时候叫嚣得比谁都厉害，真正到了商场就怂了。往往苏灵的战场还没有正式拉开，陈果就已经颓了，哭喊着走不动了我不玩了。这不，明明是陈果主动约了苏灵逛商场，然而没有两个小时她就已经扛不住了，自己先行去了商场里的咖啡厅吃吃喝喝补充能量，丢苏灵一个人在二楼给苏晨挑衣服。

苏灵踩着运动鞋在男装区挑挑拣拣，这些年，她哥的衣品都是靠幕后的她给撑起来的。

皮质小包微微震动，苏灵翻出手机，微信提示信息大大咧咧地躺在屏幕上。

“苏灵，那个律师也在waiting。”

苏灵心神微动，却是不深不浅地回复了一个，“哦。”她们认识的人里，只有林舒一个律师。

“哦”，是什么意思？手机另一头的陈果想了想，有点打不起主意。

事实上，陈果也是从洗手间回来才惊悚地发现林舒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沙发的背面。向苏灵敌情后，陈果就小心翼翼地换到了沙发的对座，同时也不忘把自己的芒果沙冰从桌子对面拖了过来。隔着软沙发和沙发顶上小型盆栽组成的隔断，对面的人影有些隐约，但是凭借良好的目力和记忆力，陈果还是认出了坐在林舒对面的一男一女……中的女人。

看来那渣律师果真和那朵小白花，呸，小白莲在一起了。

陈果丢开手机，愤愤地喂了自己一口沙冰。

冰冰凉凉的感觉在舌头上流连，陈果心里的火气却是一点都没有下去，时不时地就用眼风去偷窥对面的小白莲，嗯，没有小灵子白，眼睛太小，鼻子太塌，没有小灵子长得好看，气质也不好——陈果直起身子，尽量不那么明显地伸长了自己的脖子去瞄了瞄——胸也比小灵子小。

对方完败。

陈果人是满意地坐下了，心里却更加愤懑了，嚓，我家小灵子这么好，到底输哪儿了！渣律师！死律师！陈果还记得那天苏灵叫她出去，看见她就撒娇地要她抱，苏灵身高快一米七了，她这不到一米六的霍比特人哪抱得了苏灵啊，最后还是她被苏灵抱在了怀里，抱了好一会儿，苏灵才把下巴移到她肩头，闷闷地说，“她跟我分手了。”

“她说她还是忘不了她的前女友。”

陈果咋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稍稍挣开一点，才看见了苏灵红红的眼眶。橘色的路灯下，苏灵的眼睛湿漉漉的，陈果心疼得不行，抽抽的疼，活像是一袋抽纸被人接连不断地抽走了一半。

那天，口嫌体正直的陈果在街头抱了苏灵好久，哄了苏灵多久，就骂了林舒多久。

很早开始，陈果就有自知之明，自己在小灵子面前就跟玻璃似的，一眼就被看透。小灵子比她聪明，很多她不懂的事情，小灵子都懂。陈果看不懂苏灵，却看得懂她着着实实对林舒动了心。小灵子从来没有对谁那么主动过，连她这个从小到大的闺蜜都没有。

渣律师！死律师！

陈果猛戳起面前的沙冰泄愤，恨不得每一下都是砸在那个死人脸的脸上，真是白长了一身好皮相，脑子和良心都被狗吃了。然而就在陈果戳得起劲之际，一下子拔高声音的邻座男人用一句话，成功地吸引了她以及整个餐厅的人注意。

“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女朋友了！”

苏灵回了消息后便收了手机，她继续逛着男装区，于行行列列排得整齐的衣架之间穿行，同格式各样的人擦肩而过，心思却有些游离了。陈果的用心，她大概是懂的，果子单纯，发消息来，无非是害怕她介意、提醒她回避。

苏灵问自己，介意吗？

介意。

为什么介意？

……

俯视着一楼展场里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们，苏灵倚着护栏叹了一口气，果子啊，你这般岂不是让我不打自招？静静地看了会儿，捏着手机的人又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个傻姑娘，或者说，大智若愚，一下子就把她逼到了小巷子里。

若不在意，哪会介意。

手机突然火急火燎地震动起来，出神的苏灵差点把手机从二楼摔下去，屏幕上，一条条来自陈果的消息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哈哈哈，苏灵，那个律师被骂惨了。”

苏灵的第一反应是，姑娘，这世上骂她骂得最凶的人不是你么。

“小白莲的男朋友骂了她快十分钟了，死人脸被骂得话都不敢说。”

男朋友？苏灵握紧了手机，飞快地打字过去，“怎么回事？”章和小姐，不是天然弯吗？

“听起来好像是小白莲找了男朋友，死人脸还对她纠缠不休。”

“男朋友带着小白莲找上门了，哈哈哈。”

苏灵蓦地想起林舒在灯下隐忍的表情，半年来，她想起她的次数不多，不过每每想起，跃入脑海的，都是那人低垂的眉眼。苏灵吐出一口气，啪啪地敲过去，“他们坐在一起多久了？”

“有好一会儿了。”

苏灵下达指令，“不要让他们走了。”

“啊w(ﾟДﾟ)w？”手机屏幕上一连出现了几个问号，“为什么？”

苏灵言简意赅，“林舒帮小白莲背锅了。”随即又重申了一下指令，“给我拖住他们。”

“！！！！！！”陈果这下急了，一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我何德何能能够拖住他们！”

苏灵等了半天的“对方正在输入”，最后索性连字都不打了，直接给陈果发了语音。“乖，去找服务生小哥，给他塞点小费，让他们点的东西上慢点。”

“那你呢？”

“给我二十分钟，我马上就来。”

“二楼离三楼这么近怎么可能用得到二十分钟！你别坑我了。”陈果委屈得都快冒泡泡了，怎么回事嘛。

“我当然得买个裙子画个妆再过来了，帮我先拖着。”

陈果：“……”她现在有点后悔告诉苏灵了是怎么回事？她今天是不是又嘴贱了？

一直紧张地盯着门口的陈果，是第一个发现苏灵进来的人。她按照苏灵的吩咐做了之后，就又坐回了林舒背后的沙发，一边偷偷摸摸探听敌情，一边翘首守望着正对着的门口。

饶是这么多年来多少已经对苏灵的颜值有了一定的免疫力，陈果也不不由得看得呆了呆。

啊啊啊她家小灵子真是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苏灵已然换下了出门时的休闲装，本来利落绑在脑后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此时的她还上了些淡妆，烈焰红唇，颜色逼人，发现陈果的视线后，还不忘给了陈果一个Wink。

嗷呜，陈果觉得自己被撩了。

林舒大概是三人中最后意识到苏灵出现的。

法庭上多的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一向游刃有余的林舒看着对面的两人却像是鲸鱼搁了浅。她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脊背挺得直直的，心里却空泛极了，耳边萦绕的声音，不是面前的男人的质问，而是记忆里那个笑着和她许下种种诺言的章和。

人在骨折之后，常常会有两种情况出现，一种是在骨折的瞬间便痛晕了过去，一种则是疼痛超过了神经的负荷量，当事人已经毫无痛感。林舒是后者。她看着对面的章和，清晰地看到有东西从她的生命里点点剥落，剥落之后，是剧痛后的麻木，宛如醉酒般的晕眩。

可是，坐在她对面正滔滔不绝讨伐她的罪状的男人却突然失了神，恶毒的语言难得在他的嘴里消停了，紧接着，章和也微微侧头看了看她的身后，复杂的表情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她有多了解她，林舒自嘲地想，只是一个眼神，她便知晓了她的心虚。

林舒愣了一下，随即也回了头。

有那么一瞬间，林舒忘记了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个西餐厅的目光都已被那一人所吸引。带有明显的弧度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有人一身明艳，长及脚踝的印花长裙，灿如夏花。苏灵踩着高跟凉鞋安然自若地穿越半个餐厅走来，宛如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妖妃。

林舒怔怔地看苏灵一步步地走近，鞋跟和瓷砖地板接触发出低低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好像在敲在她的心上、同她的胸腔发生共振，麻麻的，像是有细微的电流从身体穿过。

看见林舒回头，苏灵掀了掀唇角，对她着莞尔一笑。

林舒难得怔忪，一时晃神。

苏灵却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她径直走到她的身侧，先是将手里的购物袋随意地丢进了林舒所在的沙发里侧，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侧身坐到了林舒的腿上。

偷偷摸摸偷窥的陈果：“！！！”

光明正大围观的众人：“！！！”

苏灵稍稍舒展了一下子身子，她在林舒身上微调了一下坐姿，似乎是想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撒娇意味跃然，眼波流转，秋水横生，宛若一只恃宠而骄的猫。

一直以来不动声色看热闹的餐厅群众可谓是激！动！不！已！他们先是眼睁睁地看了一出角色颠倒的“小三”戏码，紧接着，他们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颜色明媚的美人强势登场，而现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苏灵用弱若无骨的手臂十分熟稔地搂住了林舒的脖子，姿势亲昵，似在耳语，她素白的手腕搭在了林舒的肩头，同她身上的黑色女式西装的硬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美人颜如玉，皓腕凝霜雪。

整个餐厅都静了那么一下下。

然而短暂的安静之后，很快便有窃窃的谈话声、明目张胆的视线探过来，甚至有着越演越烈的趋势。

苏灵倒是表现得十足风流，充耳不闻外加熟视无睹，只是稍稍抬起了下巴，她扬眸看着林舒，唇间还是那十足撩人的笑，“亲爱的，我迟到了。”她顿了顿，眼里笑意更深，“没有来晚吧？嗯。”语调上挑，说完，转头冲着对面的两人，“你们继续聊啊，不用管我。”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地扫了一眼章和。

“哦，对了，章小姐，好久不见，这位是？”

戴着眼镜的男人大概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语气不善，“我是她的未婚夫，你又是谁？”

“我当然是我家亲爱的的亲爱的啦。”坐在林舒腿上的苏灵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林舒的手，她没有拒绝，苏灵笑得妖艳。或许是握紧了太久，那人的手绷得紧紧的，手上也是红通通的一片，苏灵将林舒的手掌摊放自己的腿上，用手掌慢慢地去抚平它。

眼睛斯文男大致也猜出了苏灵和林舒的关系了，遣词用字倒还端正，语气却实在算不上客气，“这位小姐，你好，既然你和林小姐关系匪浅，还请你好好地告诉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在感情里当一个第三者都是非常恶劣的……”

男人说话的时候，章和一直都看着林舒和苏灵。她紧张地看着她们，努力地去收集林舒的每一个表情，林舒的表情很淡，仿佛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她的心里却满是不安。

苏灵偏头看了一眼章和，眼眸缓慢地游动，然后，当着章和的面把自己的口红印在了林舒的白色衬衫领子上，唇印轮廓分明，颜色鲜艳欲滴。林舒没有动，宛如一个木头人般任由苏灵在她身上作祟，鼻间浮动的，是苏灵身上好闻的香水，她的眼眸垂着。

她的唇离她的脖颈不过只有那么一尺之遥，温热的呼吸都洒在上面。

意料之中，章和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受伤，苏灵心里的小人却快要乐翻了，这感觉真不赖啊，早半年她就想这么干了。

“……我希望林小姐自尊自爱，不要再来骚扰我的女朋友……”

林舒没有说话，苏灵却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都僵硬了。苏灵有点心疼，摸了林舒的耳朵，明明是夏天，那人的耳朵却凉凉的……不过摸起来好舒服，苏灵顺手多摸了两下，还忍不住捏了捏林舒的耳垂。

这样一来，滔滔不绝的男人倒是彻底说不下去了，他似乎很是不能接受两个女人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正想嫌恶地移开视线，便听到了苏灵轻笑声。

“这位先生，”苏灵复又落落大方地搂住林舒的脖子，“虽然你的女朋友长得不差，但是她的女朋友，也就是我，其实要更好看一些呢，是吧？”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苏灵话音刚落，邻座便传来了压抑的笑声，听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眼睛斯文男自觉受到了嘲弄，正想开口反驳，却被苏灵给打断了。

“而且……指不定谁纠缠谁呢。”苏灵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在眼镜男和林舒之间游走，然后转过来故意“吧唧”亲了一口林舒的侧脸，“我家亲爱的真好看。”

邻座的笑声这下倒是不加掩饰了，短暂而清脆的“哈哈哈”之后，是欲盖弥彰的沉默，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闹出的动静反倒更大了。围观群众推测笑声的主人大概是被笑得呛到了，好奇心更甚，于是乎，向这边打探的视线再明目张胆了些。

苏灵也忍不住弯了眉眼，唔，她家果子还真是神助攻。

眼睛男的脸被苏灵的话和那讨厌的笑声弄得青一阵、紫一阵的，四周人的目光和窃窃声在心理作用地加工下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对面的两人却是一幅情深意笃怡然自得的模样。他心头火起，倒还是顾及着修养，气冲冲地对林舒撂一下一句，“还望好自为之”，便带着章和拂袖而去。

离开的时候，章和担心地看了看留在原地的林舒和苏灵。

林舒也抬头看她。

大概是顾及那个男人在场吧，章和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别看了，都走了。”苏灵松开了林舒的脖子，慵懒地从她身上起来，不慌不忙地走了两步，坐到了桌子对面。

“谢谢。”林舒一直躲着桌下的手终于放在拿了上来，她握紧了眼前的杯子，桌上的饮品，从送上来就没有动过。收回目光后，林舒就坐在那里，不悲不喜。

“嗯。”苏灵施施然把她面前属于别人的饮品移开，没再说多余的话。林舒的模样有点惨，她就这么走掉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坐下来，却也无话可说。苏灵只好用漂亮的眼睛打量着四周，偶尔同那些好奇的目光撞上，也只是冲着对方浅浅一笑，倒是那些窥视的视线狼狈逃开。

那边陈果见战事告捷，也连忙坐了过来，兴奋地从邻座一直凑到了苏灵身边。苏灵见她过来，便往沙发里面坐了坐。

“苏灵你好棒啊！哈哈哈，那人脸都快绿了。”陈果一脸崇拜。

苏灵眼睛噙着暖暖的笑意，温柔地看着她，苏灵想，她还是不要告诉陈果别人气成这样她其实功劳匪浅。

陈果又忍不住赞叹起苏灵的打扮，羡慕脸地摸了摸苏灵的裙子，“裙子好漂亮，这么快就……”

“打住。”苏灵用手指弹了一下陈果的脑门，“你吃饱了吗？我哥的衣服还没有买哦。”

陈果果然被转移了主意，一脸惊慌，“啊，今天出门是给晨晨买衣服来着。”她连忙翻看了一下手机时间，现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苏灵满意地站起，推了推陈果的肩膀，“走吧，不然回去就晚了。”

陈果看了看站起来的苏灵，又看了看坐着的林舒，飞快地站了起来，“走吧走吧。”她可不想小灵子跟死人脸待在一起。

林舒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算是默认，她的眼睛看着前面，视线却没有落点。

苏灵从沙发里慢慢走出来，经过林舒时候，她还是停了下来，“乖啦，不要一棵树上吊死了。开心点。”她忽然有点想摸一摸林舒的头，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做了，她走近了一小步，摸了摸林舒的头发，就像是抚摸安慰哥哥家的小狗一般，“没事的。”林舒的年纪其实要比她大上一两岁，她却总是想宠她。

林舒抬头看她，咻乎间有了落泪的冲动。

苏灵却收回了手，冲她摆了摆，“再见。”

林舒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再彻底消失不见。林舒绷紧的脊背松了下去，颓然地靠上了沙发的椅背。其实，她很想问她的，问她，是不是你每次都会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只是她似乎已经没有了资格。

“额……我的包。”

看到去而复返的苏灵，林舒的呼吸一下子紧了，意中人，眼前人。

苏灵用手指指了指林舒的里侧，那里，放着好几个购物袋。

苏灵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嗯……一、二、三、四。”她换下来的休闲外衣运动鞋都在里面。

林舒傻傻地把东西递给她。

苏灵看她的样子，莞尔一笑，接过东西，轻飘飘地留下一句“bye~”。

她袅袅地从她身边走过，宛如昙花开落。

林舒在西餐厅里度过了一整个黄昏，黄昏里，满满都是苏灵的笑，苏灵的眼睛，苏灵的呢喃。

那人说，“傻子”，然后把呼吸和温度都洒到她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