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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时,老语忽然问我:“你是不是想死?”洪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很立体。静——
“什么?”我坐在所有人中央,没有站起来回答问题。
“就是有没有轻生的念头?”
下意识间看她,她低着头。我皱眉:“不是开玩笑吗?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写的周记,太过于绝望了。”
“因为写的是悲剧。”
“你也得注意调整你的情绪。”
我一笑:“我是要活到一百岁的人,绝对不会自杀的。”
一家人吃饭。
“我的小自行车呢?卖废铁了?明明还可以骑。”
他们:“送给开华了。上学不许你骑车,怕危险。既然不用了,你怎么这么小气。要就再买新的嘛。舍不得?”
“不是。”
“哦。还有几条你的旧裤子,也送给他了。”
我放下筷子,质问:“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
“你不是害羞吧?”他们笑了,“反正你从小就和男生一样,只穿裤子,又喜欢到处滚。几条经脏的黑色裤子,你穿短了,就送给他呀。他家里条件也不好。”
“不要有下次!”我回楼上。
开华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个屁!
这是对他的侮辱!这是对我的侮辱!甚至无法挽救!我发恨,捶床。
这件事在我心中,始终是没顶的隐隐雷云。
又是寒假。我讨厌过年。
又上学了,我和每个人热情地打招呼。
凭栏远眺。她独自立在自行车库外面的角落里。
风风火火地大步下楼过去,再见她,就慢慢挪到她跟前。
“你还好吗?”
她为什么不开心?
“不要问,好吗?”一种温柔。
发生了什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会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好久不见了。可不可以和我,抱一下?”
展开我长长的手臂,不知名的情绪气团一样滚动在胸口。一时痛苦,我是蕴藏电闪雷鸣的风暴中心;一时坦荡,我是暴雨中展翅的鹰;一时颓靡,我是失控的风帆任凭往哪里去。
她迟疑了一下,漾起的笑就像打起一瓢泉水饮了,走到我的怀里。
我记得克制着速度力量,缓缓均匀地环住她,又不自觉地拥抱越来越用力,原来情绪可以使人微微颤抖。情容纳在心中的时候有实质,如幕如刺;我的心用力地痛苦地把刺竖起来,我莽撞带了这样一身刺来拥抱她 ;这时,所有情绪如雾气渐渐蒸发,让人明白这不过是虚无缥缈、没有能力伤害人的东西。
不可控制地想到——
天鹅交颈,我的鼻息凑在她肩上。她也是。
我的脸颊蹭了蹭她的柔软的衣料。应该,她也是。
我的胸口印着她的胸口的热度。当然她也是。
此时此刻,既然我们的感官没有高低,情绪的流动是自然而然的,最后趋于平静。
吐出最后一点气,埋首颈间的我们直立起来——
突然有点眩晕,我跟她。
她向上仰视,我向下垂眼,天旋地转中视线交错滑过。两眸汇迹最难寻。
往后仰倒,微微扶了一把墙,我竟然晕抱!我很弱?不对啊。不知道是因为脱力还是缺氧还是用脑过度……
看到她定定的了,探究地望着。我害羞了,于是避重就轻,问:“你是不是也有点晕?”
“有点儿。”
“我们回去吧。”
打包一下,我和我愚蠢的比喻句,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