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皱紧眉头,她早听株洲城将军提起了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本想稍微试探下却在某个瞬间被那碧色的眼睛投来带着威胁的无声警告。那眼神持续的太短,也许还不到一瞬间,但妮娜却觉得自己被看的彻彻底底,对方却如身处迷雾深藏不露。
这个人很危险。 看那发色和眼睛明显不是大凌之人,更像来自边塞异族,带着丝异域风情,莫不是异族派来接近静留的的内鬼?
“妮娜,莫要无礼。” 相处多年,静留自然知道自己那表妹心里想着些什么。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夏树一分一毫,不然哪怕是从小熟识的亲戚她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静留姐姐……”在妮娜的印象里静留跟她说话向来柔柔和和的,从未带着这般警告意味,想来静留姐姐定是很喜欢这女子。
想太多也没有用,毕竟静留身侧暗卫加身,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不必怕。
妮娜这么想着,殊不知那些暗卫在方才护主的时候不但被夏树一掌打成重伤还被缴了武器,狼狈至极。
“说起来,小遥今日又为何事?” 小遥听闻气的不行恼怒道:“不是昨夜你让暗卫到我这送信说得了地图要我商量吗?”静留恍然大悟道:“阿啦,好像确有此事。”
“……”
静留亲自回了书房去取了那地图,整个花园空荡荡的只剩下夏树和眼前那三人。
“玖我姑娘,你究竟是谁?又有何目的。”
“妮娜,和必这么客客气气,看这样子就不像是好人。”小遥抱着双手语气分外不爽,她早看静留成天带那些女孩子回家的行为不顺眼,如今又不知从哪捡了个回来。
“小遥,不要说的太过了。”雪之出声提醒,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低柔,让人觉得性子懦弱,和小遥行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我本不想来。”夏树放下手中的茶水又无奈道:“但静留非要我来看看,还说大凌风光秀丽美食成堆,而我这人不擅言语,自然说不过,便只好跟她来了。”夏树面显无辜之色,看起来就像个被拐骗的无知少女。
她不愿太深入这人世间的往来,对她烦而无益处。
小遥似乎好想说些什么,却远远见到静留抱着地图前来。
“阿啦,夏树,你们聊的很开心嘛,再聊些什么?”
“一些家常琐事罢了。”
静留见状不再多言,把那地图直直摊开。
妮娜和小遥一声惊呼:“静留姐姐!”“泡茶女!”静留毫无防备的把地图暴露在夏树这个外人的眼皮子底下,要知道这个可是天下人求而不得的宝物地图!
“无碍,这地图我昨日瞧了一夜也看不出什么来,夏树冰雪聪明,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静留都这么说了,妮娜她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围在一起看那地图。
夏树突然想到,与其自己以身犯险进入那皇宫取自己的虺角,不如让静留将其拿出来自己在偷走,然后远走高飞?自己太聪明了!
想到这,夏树不由掩嘴轻笑。
由于早熟记那地图,趁着小遥她们观察的时候,从头到尾静留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夏树身上。
夏树平常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如今这声轻笑被掩在那葱葱玉指下却是添了仿佛不属于人的妩媚妖娆。
一丝红晕染上脸颊又很快的消去……
静留原以为古书中那些为博妃子一笑做尽荒唐事的帝王可笑至极,事到如今却是理解了。如果夏树和她在一起,那么无论夏树想要什么自己都会拼了命的去给她,哪怕得罪天下人。
静留摇了摇头,自己果然不是个做帝王的料,这个位子就暂且让自己的父亲好生呆着吧。
“静留,这图上这段路可是长廊?”
“嗯,是宫廷行走的廊道,也无宫殿之类的建筑。”
“子时半刻,乃是时间。而能随着时间变化的,白日为阳,夜中为月。”
既然已经拿定了要静留她们先帮自己取回虺角,那便稍微指点一二,反正以静留的聪慧,肯定很快便能解开这迷题。
不出夏树所料,听闻自己所说,静留眼睛稍稍眯起思索着,想起了书中某篇故事说些,曾经古人藏宝,便借着时辰阳月所照射的光来判断位置,这宝物的藏法大概如此。
该说的也都说了,接下来也就没她事了,刚好有闲工夫可以去看看府邸后方的深潭。
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声响,静留还在思考自然没有注意到夏树离开。
那池潭水很宽阔,大概有三个府邸的面积。那些鱼儿晨间都在池底下觅食,潭水无声平整如镜面。
感受到空气中充沛的灵力,夏树不由赞叹:“果真是块风水宝地。”
本想潜下去看看那深处是否暗藏玄机,但想到静留她们还在外面便也就作罢。夏树回到府邸,见静留还和小遥她们在谈论,便朝下人要了一根鱼竿和木桶,重新回到潭边打算边钓鱼边浅修。
今是阴天,阳光时有时无。她刚听见静留打算今夜便派人盗走那宝物,却也不知道今夜的月亮死否会被那薄云遮了光芒,一无所获。
她在那坐到了中午,静留才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匆匆赶来。
“夏树在钓鱼么?”
“嗯。”
“钓到了多少?”
夏树看了眼木桶有些气恼,里头空空只有半桶水。
“看来夏树运气不是很好呢。”
也不知底下那鱼是吃饱了还是怎么着,竟一只也没咬勾。静留也觉得奇怪,平日就算阴天鱼儿也会浮上水面点涟漪,如今已经到了中午,潭面依旧平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四周的空气更寒凉了些,静留稍稍打了个哆嗦,关心问道:“夏树觉得冷吗?我帮你拿件衣服。”
“不怎么觉得。”那层人的皮肤下便覆盖着坚韧的蛟鳞,可保她血肉,在接近零下的湖海深处也不受冻。
静留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夏树身后,继续看着她垂钓。静留站了好一会,夏树转头道:“静留你若是冷便回去吧,免得冻出病来,我一会就回。”那藏在袖袍下的双手没有一丝红润,冰冰冷冷的样子,夏树想到静留贵为公主,身子柔弱,再站下去怕是要病了。
静留摇了摇头,轻声问道:“那夏树不回去就不怕生病吗。”话音刚落,静留才想起夏树是修道之人,那这等严寒对她而言有算的上什么?但她依旧担心。
夏树叹了口气,蛟鳞上毕竟是人的皮囊,还知冷热。静留在这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跟刚才一样运息调理,一静下来的确有些冷,于是便开始收拾身旁的渔具。见目的达到静留嘴角的笑意更深,嬉笑道:“夏树愿意走了是怕我冻着吗?”
谁知夏树光顾着收拾渔具头也没抬一本正经道:“不,是我冷了。”
静留的笑瞬间僵住,随即纤眉蹙起,暗道夏树果真是寺庙里待久了,在感情上呆的跟块木头似的。
午后云少了些,落了阳光。夏树眯着眼睛坐在府邸左侧青竹林中的亭子底下,淡金的阳光洒了她一身。静留就坐在她身侧,手指抚着放置亭中央阶上的桐木琴。琴声悠扬,弹出的曲子就像静留说话时的声音那般轻柔。
夏树昨日一夜未睡,如今被这懒洋洋的阳光照着,耳边又听着那悠扬的琴声,不仅有些昏昏欲睡。
静留见状,手下的动作慢了,琴声也缓了。
夏树盯着庭外那随风摇曳的绿竹,慢慢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静留手上的动作彻彻底底停下来。原本盯着琴弦的双眼缓缓向上抬,直到那张冷淡而祥和的容颜彻底占据她的视线。
“夏树……?”
静留声音很低,却又有些急躁。似要吵醒夏树却又怕她真的醒来。
夏树没应她,依旧闭眼睡着。静留稍稍提起了胆子,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仔细的看这张令她心动的脸。皮肤白皙,轮廓分明,睫眉修长,鼻梁高挺,似拢了这世间所有的繁华。她什么也没做,就是倚着柱子合眼小息,却也让看尽大凌美人的静留生了根般动弹不得。
心脏跳动的比以往都要剧烈,静留手徒劳的抵着胸口,那块夏树送她的玉佩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然而周身的燥热却让那块冷玉也染上了她的温度。
一阵风吹过,一缕深色的发丝垂落,遮了夏树三分之一的脸。静留眉头蹙的更深,收了下衣摆,抬手将那缕深色的发丝别于耳后。
夏树似感觉到了什么动静,一声亲昵的吟出自口中,就这么短促的一声,却是在一瞬间轻松崩溃了静留将近二十年毫无波澜的理智。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挽着自己耳侧垂下的发,小心翼翼的靠近夏树,在那有些无色冰冷的唇上浅浅的一吻便又极快的离开。
心中欣喜若狂,静留离夏树稍稍远了些,心中回味着那短促的滋味,然而紧接着更深沉的愧疚和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刚刚那番举动,算的上小人轻薄。在几十年前,那更保守的时代,有些女子不过被人看了裸露的肌肤便嫁为人妇或是以死证清白,如今她对夏树做了这么胆大而不可原谅的事,本质不会因为她和夏树一样身为女子而改变。
可这世间,知晓这个秘密的只有自己,只要自己不说,那么夏树永远不知道。但这样卑劣肮脏的自己,真的配的上她吗?
苍白的脸缓了几分颜色回来,静留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平静自己的思绪,一如以往模样。但静留知道,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或许是累了,夏树睡得极度沉,在黄昏时刻才醒来。刚睁眼便看到静留坐在自己的对面,也不再抚琴了,只是拿着书安静的看着。
“静留?”
这声呼唤让静留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看向夏树的眼神有些心虚。见夏树的目光还是以往那般模样才放下心来,随即挂起那温柔的微笑道:“夏树可睡得舒服?”
夏树揉了揉眼,看着身上盖的薄毯,将其收起折叠好道:“谢谢。”
静留却不接话了,夏树有些尴尬,寻了个话题,轻声道:“静留弹的曲子,着实好听的很。”
静留笑道:“好听到睡着。”
夏树闷闷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认真解释:“是真的好听,绝对不是无聊什么才睡着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糟糕。但静留知道夏树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是真的喜欢她抚的曲子。
心里有些高兴,静留柔声中带着丝宠溺:“如果夏树喜欢,我便常常抚与你听。”
她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当做一场梦,一场回忆,永远封存在心中。可梦与回忆说忘就忘,又如何比拟?
夏树站起身来,抚平了有些皱折的蓝色衣袍。这衣袍布料细腻柔和,下摆用金线绣着繁琐的花吻,配上那柔丝腰带尽显富贵荣华。这是人间任何绣娘都无法织出的衣物,也是自己化蛟的时候一个死对头般的友人送的恭贺礼物,一共三套。
想起那只蜘蛛精,在某个午后就跟她说了句这山实在无聊,便打算出山。当时夏树整个山就这么一个玩伴,尽管脾气不好还总是跟自己打起来,但好歹还算挚友。想到那蜘蛛精一头红发长得一副妖娆,说要去凌城盘个酒馆,好一副自豪的样子说:“等你哪天不修炼了,来凌城我这当个小二也好!”于是她们又打了一架。
说来可惜,那蜘蛛修炼天赋虽比她差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如果那时她没有去凌城乖乖修炼的话现在已经可以在山中称霸王了。
这么说来她可以去城中去看看那蜘蛛精的酒馆开的怎么样了。
那蜘蛛精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块用自己的丝做的帕,顺着气息便能找到她的大概位置。
有机会便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