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了,静留站在庭院里苦苦盯着天,她早就派了暗卫在皇宫侯着,可不知怎么着,刚到傍晚便起了厚云,将那月亮遮的严严实实的,想必今天是见不着光了。
“静留。”
“阿啦,夏树。出来赏月吗?可惜没月亮呢。”
“我想出去走走。”
这句话一说静留顿时精神了,“我陪夏树去吧?大凌夜间风光更胜白日。”
夏树本想答应,却是想起了那蜘蛛精好歹是只妖,带着静留去应该不太好,想到这夏树出声拒绝:“不用麻烦静留了,我就在这附近走走,很快便回来。”
失望的情绪藏都藏不住,但静留却没说什么,她再明白不过,太过缠人的女子总是让人厌烦的。
“那夏树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嗯。”
她稍稍使了个眼色,几名暗卫涌入人街化作平民紧随其后,就算不跟去但总是要人保护好她的,不然夏树长得这么漂亮被那些歹人看到那可是危险。
夏树拿出一块红色的帕子,那帕子绣工精湛,却红的无比风骚,当那蜘蛛拿这块帕子作为路标给她的时候,夏树还着实嫌弃了一番。
顺着那气息夏树走了很远,来到一处河岸边,杨柳垂倚,满目彩灯,来来往往男女结伴而行。空中弥漫着酒气,空气沉闷的气氛让她颇为不适。
最后她停在桥对面的一座酒楼,闻着里头散发的气息,夏树无奈笑了笑,这只蜘蛛精的妖气也不懂得收敛一下,之这要是引来一些心怀不轨的道士有她麻烦受的。
脚步刚踏进去,铺天盖地的妖气直冲夏树袭来,夏树顿时明白了,不是那蜘蛛没有做结界,而是这一楼的“人”全部都是妖怪。
她看到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倚靠在阁楼木栏处,皆为貌美,衣衫半解,尽显柔美妖娆之姿。
夏树还未开口,手臂和背后就被人给挽住了,两位漂亮的女子在她身侧,将她往里扯,一人笑的灿烂,声音柔柔绵绵仿佛酥到骨子里:“大人面孔陌生,是第一次来此处吗?如不介意,让奴家来伺候你吧?”
那人也看得出夏树是个女子,但来这的女子也不算少,基本都是一些深闺寂寞的年轻妇人,但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眼前这人明明长得这么好看,究竟是哪个男子不长眼的?
“不了,我来找人。”
“大人是要点名谁来伺候吗?”
“结城奈绪。”如果没记错,这是那个蜘蛛精给自己取的名字。
两个女子动作一瞬间僵住了,挂着有些牵强的笑容道:“大人要找楼主?”
“是。”
那女子在这呆了许久了,也见过垂涎楼主美色的男人不顾劝阻强行见她,没过多时就是一阵惨叫,等她们上去的时候只剩干巴巴的一张破皮囊了。
见那些人没了动作,夏树只当她们不知道:“既然不在,那我改天再来。”
就这这时,楼上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既然来了,走作甚?留下来玩会啊。”
熟悉的声音让夏树抬起头来,见那蜘蛛精穿的一身和那帕子一样骚包的红色裙纱立在楼上,那蜘蛛精道行比她低些,但化形的样子也是极为美艳妖娆的,勾引些人类男性绝对不在话下。
“臭蜘蛛?”这个称呼一下让楼里的那些女子的表情更精彩,有些年限高的妖在夏树身上闻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味道,明白是同类之后很快就散去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那些下人将夏树领至阁楼的,奈绪正悠哉的翘着小腿,桌上立着几瓶上好的佳酿美酒,和一些小菜。
夏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桌子的另一侧,两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酒杯,里面流露的芳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心醉。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打算呆在那山上了。”
“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
“哦?那是谁把你这尊大佛给请下山的?”
“我的虺角被偷了,无法顺利化龙,只能下山找那虺角。”
奈绪愣住了,紧接着狂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直拍桌子:“哈哈哈!知道你蠢,没想到连角都被人偷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夏树眉角抽搐,在她拿起酒壶准备砸她头上的时候奈绪瞬间停住了笑容,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那举着酒壶的手在空中砸也不是不砸又不爽,最后还是无奈放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在找到虺角前只能留在这里。”
“哦,那你住哪?我这倒是安全,只是晚上总少不得一些奇怪的声音。”
“?”
面对夏树疑惑的模样,奈绪轻蔑的笑了笑,笑的极为欠揍:“那是长者们的世界。”
“我可比你年长不少。再说了,我有地方住。”
“哦?没下过山的你还能找到住的地方?桥洞还是街上。”
“好像是叫藤乃府吧。”
“当今公主的住处?!”那轻蔑的笑容在惊讶之余顿时变成了一副可怜她的模样。
“你干嘛这副表情?!”
“那藤乃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能做什么?”
奈绪晃悠了下小脚,拿起一杯酒饮了半杯又吃了些小菜。
“那女人可是出了名的招蜂引蝶,你是没见过那人刚搬出皇宫的时候,全城的那些女孩们啊,只要有点姿色的,嫁人的,没嫁人的,甚至守寡的都不顾那所谓的妇道礼节跟苍蝇似的一波波的送,那藤乃也是,口味也重,只要长得稍微过得去的都来者不拒,吃嘛嘛香。”
夏树有些错愕,她和静留相处不长,留下的印象也是温柔贤淑,聪明睿智等良好的一面,至于奈绪所说的那种情况她从未见过,除了株洲城她们也没人来找过静留。
“我在她家住的有些时日了,没见过你说的那种事情,而且就算如此也跟我没关系。”
奈绪挑起眉,眼中带笑,细细将夏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龙谱系的妖自古长的你这般清秀靓丽,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人间女子长的再漂亮也少有几个极为出色。在那花丛中呆久了,难免想要洗洗花粉换换口味不是吗?”
“结城奈绪!”夏树瞪了眼奈绪,警告她不要在说这些无须有的事
“这么凶干吗?难不成真被那人迷住了?”
夏树不说话,直把杯中酒饮了个尽,脑海中突然想起静留,她温温柔柔的笑着,如春风明媚,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会是奈绪口中的模样?
“你莫要胡说,待我取回虺角便回去。”
“你如果真的是成为那传说的应龙,我劝你还是少和那女人扯上关系,应龙位列仙班,需消七情六欲,那情劫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树被唬住了,她早晓得,所有劫难中唯情劫最为困难,但对那些专心修炼从未晓得人间情爱的妖来说却又是最轻松的一劫,夏树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归位后一类,为了那些所谓情爱放弃大好征途的妖怕不是脑子被前面的天雷给劈傻了。
“我说了,我对这些事没有兴趣。”说着,又重新倒了一小杯酒,轻轻抿着。
“嘛,虽说如此,玩玩也是可以的,将那公主当个消遣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小心……”奈绪的声音慢悠悠的停顿半刻“别真被她勾了心。”
看着夏树呆愣的样子,奈绪再次不顾形象大笑起来,直把那呆愣的人气的脸发红,将手中酒杯砸了过去。
奈绪轻松躲过,酒杯碎在地上。奈绪双手举起,严肃道:“我投降!”然后弯下身子拾起一块碎片,指尖内力凝聚,稍一用力那块碎片便如离弦之箭破了那层窗户纸。
“怎么回事?”
“最近虫子总是多了些。”
“这么残忍对待你的同类真的好吗。”
“你想死吗?”
……
处理完手中分内的公事时已经接近子时了,静留看向窗外,夏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公主。”
一名暗卫打开窗户,被面巾遮着的左边脸上血淋淋的被残忍划了一道,静留心猛的提起,这是她派过去保护夏树的暗卫,如今却伤痕累累的回来,难不成夏树她……
“夏树那发生了什么事?”静留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平稳些,但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是无法阻止她内心的担忧泄露。
“玖我姑娘没事,只是在下不小心伤到的。”
松了一口气,静留紧接着问道:“那夏树去了哪里?为何还不回来?”
“这……”那名暗卫面露难堪之色,似乎在犹豫着说不说,但实在是受不了静留逼供一般危险的眼神:“玖我姑娘离开藤乃府之后就一直在……红满楼。”
静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在哪?”
“红满楼。”暗卫重复一遍。
静留沉默下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挥挥手让暗卫退下,她有些失神的坐在椅子上。
只要是在凌城,就没有人没听说过这红满楼之名,自它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是胜过了这凌城全部的勾栏酒楼,听闻那老板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些都不是重点,夏树怎么会去那等烟花杂乱之地?
无意中进去的?静留只想到这个可能,毕竟刚下山的夏树根本不可能懂得这些常识。
有些头痛的揉起眉,一切只能等夏树回来再说。
谁知那蜘蛛精的清酿后劲如此之深,她们大大咧咧的豪饮了一打,然后趴在桌上一觉睡到了清晨。
夏树醒来时感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凡间的酒醉不倒她,但奈绪的清酿妖酒在土里沉静了五百有余,凡人若抿上一口,便能醉个半个月。
“喂!蜘蛛,我先回去了。”
奈绪听到了,却也没抬头,手晃一晃表示知道了,然后又朝前扇了扇仿佛很嫌弃般的让她快滚。
晨间的红满楼安安静静的,昨日那些美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几个小二开始摆桌子,红满楼晚上是勾栏,白天又是酒楼。
夏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顺着记忆来到藤乃府的门口,门口伫立着一个人直让她酒醒了大半。
静留站在那,莞尔一笑,走上前来问她:“夏树昨夜去了哪里?也不捎个话,让人家好生担心。”她嘴上是笑着的,但眼里询话的目的却是坚定。
那做工精良的蓝色长衫上还散发着香甜的酒气,夏树看上去并不精神,静留可以确定夏树是在红满楼过了一夜。
静留有些紧张,真怕从夏树的口中得知什么不是。
“我一故人在这城里开了酒楼,她曾说只要我下山来到这凌城就过去和她聚一聚。”
静留提起的心放下了,随即疑惑道:“故人?”夏树不以为然道:“就是山中玩伴,我们认识许多年了。”
本来就有一个来自异国的使者,现在又来一个玩伴,夏树身边的人到底有多少?她又是第几个进入夏树生活的人?
“那很好,改日若有机会可以认识下。”
夏树僵了一下,那蜘蛛精可不是什么好人,还爱吃人肉,静留看上去白白净净香喷喷的,就连她这个从未吃过人蛟龙都产生过将她吃掉的欲望:“还是算了吧,她不是什么好人。”
“阿嚏!”奈绪揉了揉鼻子,肯定是那条笨蛟龙在说她坏话,等有机会一定好好整她!
“既然如此,那红满楼夏树还是少去比较好。”
“静留怎么知道我去了那?”
静留只是稍稍顿了下开口道:“夏树身上的酒香相当醉人,那可不是普通的楼里能产出的酒,除了那红满楼。”她可不会将派人跟踪夏树的事情说出去。
夏树单纯的点了点头。
“夏树,进去吧。晨间还是凉的。”静留温柔的抚上夏树的肩膀,微微一抬头间对上那翡翠般的碧色双眸,再一低头,又看到她的唇,这唇冰凉柔软,她三生有幸曾品尝过,心脏停顿了下,再次跳动时带着不怎么平缓的呼吸。
别冲动,别冲动。
冷静,冷静。
夏树现在信任你,不要打破这份平静,只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静留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
当看到夏树的第一眼,那充满她所有爱情的种子就被深深根种在心脏之中,每一天的相处都在那种子上灌溉,那一天的一吻更像是赋予了那颗种子快要满溢的营养,种子开出了黑色的花,花的根部死死缠绕在她心上,夏树就似那朵花,只要没了她花也死了,连带着缠绕着的心。
她几乎无法再等待一分一秒,她张嘴,刚发有些沙哑的名字:“夏树……”
“静留姐姐!”
远处传来的呼喊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她远远看到妮娜正朝她们都方向走来。静留后怕而庆幸,如果妮娜没来的如此及时,她会说出怎样不得了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