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筒！把爆破筒拿过来！”

两个工兵弯着腰，身上大包小包的，肩上拴着两条带子上面满满地绑着手榴弹，脖子上挂满了链状的子弹，身后的背包已经满地鼓了起来，甚至还拿细绳子，将子弹紧紧地绑成一小捆，吊在背包上，走路时还一摇一摇地。有的没有绑紧，一跑，子弹撒满地。

他们两个，人手里抱着一个爆破筒，一下子缩到我们跟前。

我接过爆破筒，小心翼翼地将爆破筒缓缓向上耸着。不知道韦德什么时候过来了，他趴在我身后，扶着爆破筒。他那双机灵的绿眼睛，一会儿落在爆破筒上，一会儿朝身后瞟着。沙砾粘在他的脸上，有的甚至还钻到了他的嘴里，他低着头，小声地将那些沙砾“呸”了出来。

汗水我的布满了我的额头，我用手臂随意地一抹。可能是出于紧张的原因，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每吸一口气，混浊的空气夹杂着沙粒，附着在我的喉尖。我口干舌燥，真想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壶，哪怕是抿上一口也行。可我完全不敢动，没准下一秒，我就会死在自己这小小的希望上。

我将炮弹装进爆破筒里，把筒口架在铁丝网下。

我接过工兵递过来的长条形铁条，将它怼进了爆破筒里，将挂在上面的导火线递给了韦德。

“用爆破筒来攻击，让开！”米勒拿着导火线，高声喊叫着。

“准备爆破！”

“准备爆破！”韦德向四周喊着。

韦德点燃了导火线，将爆破筒向外一耸。那导火线“簌簌”地冒着白烟，像一条白色的小蛇在空中旋了个圈，吐出鲜红的信子。我猛地低下头，捂住脑袋。

只听“砰砰砰砰”的四声，飞扬的泥沙俱下，落在我的头盔上。我感受着硝烟的散尽，子弹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抬起头，在朦胧之中，有几个德国的士兵提着子弹，疾步地小跑到掩体下。

特纳中尉看准时机，反过头，吼道：“可以反攻了，找掩护，到沙坑的另一边！”

我提起枪，连爬带滚地从沙地里，站了起来。迈开步子，跟着大部队，滑进了一条小道里。几枚子弹从我的头上擦过，我猫下了身子，用手护着头盔，就在我食指处，头盔上有一条光滑的凹陷。

我跳进战壕里，端起枪，左眼紧逼，将右脸靠在枪柄，三点一线，右手扣住了扳机。用力摁了三下，弹壳落在了泥地里。迎面而来的德军被我击倒在地，他痛苦地嚎叫了几声，一撇头，死了。

韦德跟在我的身后，他将狙击枪背在背后，手里握了把德军的步枪。

雨已经开始下了，稀里哗啦地飘在我的脸上。原本干滞的泥地，现在却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好似要陷下去一般。我将脚奋力地从稀泥里抽了出来，步履维艰地一步一步向前猫着。

就在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德军的警告声，听上去像是“手雷”。我正在疑惑自己为何会德语时，几秒过后，一声巨大的手雷响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躲在面前的油漆桶后，黏糊的湿泥土溅在我的脸上，湿答答地，从我脸上划过，那感觉像极了鼻涕虫在脸上爬行的感觉。我抹去了脸上的湿泥土。看着躲在另一边掩体后的韦德。

我冲他使了个眼神。他了解地点点头，抬起手上的枪，翠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那两个德国佬，他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连发两枪，只听子弹“嗖嗖”地从我眼前飞过，直直地射在了德国佬的额头上。我伸出头，瞄了一眼，那两个德国佬一个挨着一个，倒在了地上。

我低着腰，快速地躲到那两个德国佬的地方。生命的尽头来得很快，就在先前他们还低着头，蹲在地上，想要尽力地保护住自己的生命，可下一秒，韦德的子弹射穿了他们的额头。血从那个小洞里缓慢地向外流着，他们睁大了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小雨打在他们的脸上，像母亲递过来的温暖毛巾一般，将他们脸上的泥土冲刷干净。

一时之间，我竟然意识到战争的恐怖，明明只是死了两歌德国佬而已，是无关要紧的。可我的心却如被人揪了一把，钻心地痛。

不知是雨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我的鼻尖一刺痛，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我努力地眨巴着眼睛，想要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些。

战争会夺人性命，但它也赐人荣誉。当一个人获得荣誉时，也意味着他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

我垂下眼，用手将他们那两双倒映着天空的眼睛，轻轻抚上。我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我小声地默念着：“愿冬青在你们心里青翠如一……”

这句话为什么是那般地似曾相识？

“韦德，丹尼尔斯他们呢？”我从德国人的身上扯下几个手榴弹，塞进口袋里。

韦德靠在小道的墙壁上，握好了枪，说：“他们在另一个战壕里。说是让我们把这边的德国佬解决了再和他们会和。”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握了枪，轻声说了句走。

我们快速地在泥泞的路上行走着，雨成了德国佬活生生的掩体。只要一放松警惕，德国佬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雾里冒出个脑袋，朝你开一枪。我们的神经紧绷着，只要看到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德国佬，都提枪按下扳机。

子弹在我们的头顶上窜着，升空的炮火点燃了雾蒙蒙的天，它给了我们前进的光亮。

子弹打在我们面前的麻袋上，我从口袋里拿出德国佬的手榴弹，把了线，丢在烟雾缭绕的前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在隐约中，浅红色的泥土在空中绽放出美丽的烟花。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们躲到掩体后，一时的宁静竟是那样地虚幻，给人一种战争停止的错觉。我转过头对韦德说：“你用倍镜看看。”

韦德呵呵一笑，从狙击枪上取下倍镜，放在眼前望着那片雾。他摇摇头，重新将倍镜装在了狙击枪上。

“别想这些没用的，好好拿着枪吧。”韦德叹了口气。

我拿起枪，从雨雾中奔跑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德国佬，我抬起枪，按下扳机，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

子弹射穿他胸膛的声音是那样地刺耳。

一瞬间，无数子弹的声音钻了出来，似春后雨笋一般，一个接着一个。

韦德丢了一颗手雷，在爆炸声中，我又抬起枪，射穿了站在岸上的德国佬。

在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后，我们蹑手蹑脚地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