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期间,独自用餐的犬吠埼部长听到不远处传来同事的交谈声。那是两位新入职的女性同事,此刻她们正一边分享着各自的便当,一边闲聊着八卦。风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偷听下属对话的,只是那句话的音量的确是太大了。
“爱情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的嘛。”视线不自觉被那位同事吸引,许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那位同事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话倒也不是没道理。随意将食物送入口中,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便接到了一通电话。挂断电话,风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公司的另一位部长休假结束,也就是说,自己的夏休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夏休吗,本来是计划和树一起去温泉旅行的,现在的情况,还能继续下去吗,风心里没底。一想到树的笑容她便会心痛,便会不自觉地质问自己,那些笑容里究竟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又有多少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勉强自己的。这么下去,树是不会幸福的。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仿佛低头再抬头后,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回家,做晚餐,等待树的归来,这一切都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当然,匆忙间划伤手指的意外不算在内。不过风对这种小伤习以为常,刚开始学习做饭时,她甚至险些切掉小指,她没敢告诉树,因为害怕树自责。血从伤口处渗出,将手指染成血红色,轻微的刺痛感刺激着神经,风放下刀具转身寻找创可贴。也就是这时家门被推开,毫无防备地,树出现在她的面前。
“姐姐的手?”尚未来得及擦干血迹的手指就这样吸引了树的目光。
“怎么这么不小心,姐姐等等,我去拿创可贴。”风看着女孩丢下手包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手,从家庭医用箱里翻出酒精棉球创可贴。什么时候起,树变得这么能干了呢?
大脑开起了小差,直到手指被冰凉的液体浸湿风才回过神来。
“会有点疼,忍住。”树用沾了酒精的棉球吸去她手指上的血迹,蓬松纯白的棉球被酒精与血液的混合物渗透,变成皱巴巴的一团。皮肤重新变得洁白,只剩下一道正在愈合的红肿的伤口。创可贴被树撕开,继而她用灵巧的双手将它缠在姐姐的手指上,末了她捏了捏那只手指,以确保创可贴已经被牢牢固定。树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于是她拿着手中的垃圾转身离去,将风留在原地。
酒精蒸发带走指尖仅存的温度,风只觉得那根手指凉凉的,也不再疼痛,她看着金发的女孩将垃圾丢进垃圾桶,弯腰收拾着置于茶几旁的家庭医用箱。明明那天晚上哭了一整夜,却还在第二天清晨时恢复笑容,明明很痛苦,却还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原以为这只是自己一人的煎熬,但事实上却是树受到了更大的伤害,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是自己伤了树的心。愧疚与自责涌上心头,却更坚定了她想要和树一起去温泉旅行的心,想要补偿她,即便无法给她最想要的东西,也想要好好补偿她。
“树,夏休,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问或许有些唐突,但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和姐姐一起。”女孩直起身体向她微笑。
自己是被原谅了吗,还是这笑容,又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是这样自私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这样的温柔吗。
......
“原来这地方重新装修过了吗?”一边将行李箱从车后备箱中取下,一边打量着一旁的旅馆,风不由地感叹着时光易逝。这曾是初中时代勇者部全员合宿旅行的地方,现在已经大变样,说来,友奈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明明是当年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伙伴,现在也都渐渐没了联系,想到这里,目光便落在一旁的树身上。穿着纯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背对着她站立,淡金的头发束在身后,露出洁白的后颈。原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剩她了,记忆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剩有关于树的一切能与面前这个真实的人重叠。
“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已经回过头来,她将行李箱的拉杆抽起,一手扶着拉杆,一手插着腰。
“在大厅等我,我先去停车。”风只觉得她很久都没有看到妹妹这般元气十足的样子,突然打起了精神的树,让她放下心来。
“好!”拽着背包的肩带,树拉起行李箱向大厅走去。与石子路面碰撞的行李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蹦蹦跳跳的女孩全然没有发现上了车的姐姐正透过车窗注视着她的背影。树能高兴,这样就足够了。
等到风挎着单肩包走进大厅时,树已经拿到了房间钥匙。
“入住手续都办好了,走吧。”女孩的语气透露出自信,全然不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
脱了鞋,帮着树拎起箱子,风打量着狭长的走廊。走廊有些昏暗,因此她只能隐约发现墙壁上雕刻着花纹,却看不清它们的图案。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响,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气味,拐了两个弯后,风大致猜到了旅馆的构造。
“环状的吗?”不由地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不过我们的房间不在这个环状圈上,在最外层,所以有点远。”走在前面的树转身接过风手中的箱子,“我来拿一会儿吧。”
“终于到了。”推门开灯,将行李放在储物架上,树跪坐在榻榻米上揉捏着自己的胳膊。
“那你还抢着拿行李。”伸手弹了弹树的脑袋,风从她身旁绕过,卸下了身上的背包。
“什么时候去温泉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身旁的树发问,风打开行李箱取出浴衣,将它们放在榻榻米上。
“现在!”听到温泉这个词的女孩兴奋起来,她将先前的劳累抛至脑后,撑着垫子便站了起来。
工作日的下午,偌大的温泉内只有两人,这浴场就好像是被姐妹两人包了场。雾气氤氲,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独有的味道,风将自己蜷缩在水中,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出水面。温泉水包裹着身体,放松而惬意,舟车劳顿的疲倦被洗刷殆尽。透过水面观察自己张开的五指,手指抖动卷起一个个小小的旋涡,风看着那旋涡很快融入水体之中。她靠在池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女孩,树显得有些兴奋,一个人在池子中央拍打着水面,玩的不亦乐乎。也幸亏现在没什么人,如果有人看到她在温泉里打打闹闹,准会被投诉的吧。热乎乎的温泉水将皮肤泡的皱巴巴的,风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的泉水。但很快独处的时光便被打破,似乎是自己一个人太无聊,树停下玩耍的动作向她走来。说是走来,只不过是瑟缩着身体在温泉池内慢慢移动,看见她投去的目光,树伸出手臂向她挥舞。她带起的水花落向很远处,它们与雾气一同荡漾着,在平静的水面掀起层层涟漪。视线被水花吸引的间隙里,树已经行至她身前,湿漉漉的长发披在女孩身后,额前的发丝沾了水,紧紧贴在她红彤彤的脸颊上。伸手帮树将脸上的发丝撩至耳后,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身体完全暴露在妹妹眼中,更没有意识到妹妹脸颊上的红晕不仅是因为热气的熏蒸。
突然被面前的女孩抱住,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的瞬间,风只觉得不知所措。与自己相比,树的身体过于消瘦,从小到大,每一次拥抱,她都觉得妹妹的身体有些膈人。只是为什么要突然抱上来,她看着女孩侧头将脸贴在自己的胸前,满头金发松松散散地耷拉着,擦过自己身体的时候有些酥痒。
“怎么了?”风觉得大脑有些缺氧,看样子她们已经在这里泡了很久了。
“抱一会儿就好。”女孩轻声回答着,“姐姐,现在我能听到你的心跳。”
针扎一般的感觉让她眼角酸涩,她知道树想要的是什么,但她或许永远也给不了她。那么,还有什么是她所能给予的呢,无数个夜晚思考得到的结论浮上心头,那也是唯一的结论,只是,真的要这么做吗?她低下头,在女孩的额前留下一个吻。
用过晚餐回到房间后已是傍晚,换上浴衣的两人跪坐在榻榻米上,铺着刚从衣橱里拿出的被褥。拉上窗帘,房间被柔和的白光笼罩,她们没有交谈,只能听到被褥摩擦的声响。风有些累了,驾驶以及过度的温泉让她很是疲倦,她只想尽快休息。两张褥子被并排铺在榻榻米上,但她犯了个小失误,本应紧紧挨在一起的褥子被无意间留出一个缝隙。她伸手整理,但几乎就是同时,树的双手也伸了过来。
树的双手压在她的手上,支撑着女孩身体重量的手将她的手按的生疼,抬起头的瞬间,她的鼻尖擦过了树的嘴唇。好近,近到四目相对的两人之间只剩下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她能闻到树的发香,以及渗透进她皮肤内的温泉水的气味。一刹那那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压在她手上的重量消失不见,那双手按在了她的脑后。她从未见过这样霸道的妹妹,更没有被这样的妹妹如此激烈地亲吻过。
“树——唔——”她被树禁锢在怀中不能动弹,那个继续加深的吻更是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到房间内的空气正渐渐升温,不,是她的身体正变得滚烫。树的双手从她的脑后离开,但她没有留给她片刻的喘息时间,那双手游走到她的身后,几番拉拽便解开了浴衣的腰带。
“姐姐,”女孩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耳垂被舌尖舔舐着,她的身体战栗起来,“我最爱最爱的姐姐。”
她被树压在身下,浴衣被近乎粗鲁地扒下一半,上身裸露在空气之中。反抗啊,第一意识催促着她,她伸出手,想要推开身上的女孩。真的要推开吗,你想要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吗,你想要她离开你吗,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回荡在脑海,这句话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伸出的双手无力地下垂,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姐姐,你是爱着树的吧。”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压住,“看着我。”她被她强迫着抬头,却看见那双橄榄绿眼睛中晶莹的泪光。
“你是爱着我的吧,求求你,回答我。”豆大的泪珠落下,它们滴在她的脸颊上,滴在她的唇边,她只需轻轻张开嘴,便能品味到那苦涩的咸。别哭,树,求求你,别哭,我心好痛。挣扎着身体,她伸出双手抹去树脸颊上的泪水,但那泪水依旧止不住一般地流淌着,树的眼泪滚烫,将她的手掌染得潮湿。四指分开捧住妹妹的脸颊,风将拇指按在女孩的嘴唇上,树在颤抖,连同嘴唇也在颤抖,这一切虚张声势的背后,是一颗被伤害的残破不堪的心。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全部。泪水蒸发带走皮肤的热量,自己的手指连同树的脸颊正逐渐变得冰凉。
“姐姐,求求你。”女孩的呜咽声更加低沉,那双压在姐姐肩头的手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直起上身,双膝分开跪坐在姐姐的身上。仰起头,她试图用最简单的方法止住眼泪,却发现这只是徒劳,白晃晃的灯光刺激着眼睛,也刺痛着她的心脏。好痛好痛,无论是眼睛,还是心脏。是啊,人类最柔软的地方受到的伤害,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恢复了呢,自己只是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给姐姐看罢了。泪水模糊了视线,白光占据了整个视野,她不想低下头,她不想看到姐姐的表情,她一定很厌恶她吧,她根本,就不爱她吧。骗人的,不可能的,姐姐不会这样的。不,别傻了,别再自欺欺人了。大脑中那两个相互博弈的意识搅得她濒临崩溃,但她却无法偏向其中的任意一方。也就是这时,她感觉到腰带被人从后解开,浴衣在外力的作用下从身体滑落,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感到一丝凉意。猛然低下头,只看见姐姐那双骨节凸起的手正攥着她的衣角,那闭着双眼的人一用力,她的衣服便被丢到一边的榻榻米上。
“树。”那人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手腕被她握紧,双手不受控制地向下伸去,落在身下人光滑的肌肤上。
“树知道怎么做的。”那声音听来竟带着一丝暧昧的情绪。她当然知道怎么做,两年间她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幻想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
风侧过脑袋,将洁白的侧颈暴露在妹妹面前。潮湿的温热的吻落在胸口,身体最中心的地方传来刺痛感,她咬紧嘴唇,品尝这苦果的滋味。这样也好,只要树能重新恢复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