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时候总喜欢说永远，喜欢的点心想要永远能吃到，喜欢的节目想要永远不完结，喜欢的人想要永远在一起……长大以后，才发现‘永远’这个词是多么地遥不可及。”

“呜…小律……”

“好啦好啦，哭丧着脸干什么，她又不是不回来了。”前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呵…明明茗子才是最舍不得自己宝贝徒弟的那个吧~”店长在后面轻笑着。

“什、什么啊！我才没有！”

“是~是~”

我望着面前这吵闹着的几人，不禁觉得有几分感动。

当初从那冷冰冰的公司辞职的决定是对的，有幸能碰到了这样一帮温暖的人，起码让我觉得那段时间的日子不再那么难熬。

“嘛~小伊也别哭了，要好好准备考试！下次再见是不是就是D大研究生了啊？”我笑着拍了拍面前眼泪汪汪的人。

“那个…真的很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照顾！虽然店长总是一副很凶的样子，但其实是个老好人，还有前辈平时虽然很严厉，但总是会很耐心地教我东西……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在这里工作，并认识了你们，这是，真心的…”我深深地朝她们鞠了一躬。

“没想到你这家伙嘴里还能吐出这么正经的话……”

“……”把我刚刚的感动还给我！

“呵呵…不过，也还不错嘛~”店长把魔爪伸向我的脑袋，乱揉一气，“回来以后你要是敢被别家给挖墙脚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去那边以后给我好好学东西！听见没有？别总是吊儿郎当的！若是敢给我丢脸…”前辈没有说完的话语里明显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我冒了滴冷汗，连忙立正站好，“是、是！师傅！”

“谁是你师傅啊！！”

……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嗯……公寓的钥匙已经还了，店里的招呼也打好了，跟家人朋友也都交代清楚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黑发的身影……

连忙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深想。

“好冷啊……今天。”我缓缓呼出一口白气，紧了紧大衣，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啊啦？这不是小律吗？”

即将走到自家宅院门前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似乎还挺耳熟……

回头一看，那与某人极为相似的面容着实是让我吓了一跳，“啊、那个…伯、伯母好！”

“真是好久都没有看见小律了呢~”澪的妈妈走上前来，念叨着，“是不是长高了啊？怎么感觉瘦了不少…你这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有的有的！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哈哈……”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欸…你们呐…”她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要不要来伯母家吃饭？今天买了新鲜排骨，小律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炖排骨吗？刚好小澪这几天也在家~”

“欸？”我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等会还有点事情……”

“是吗……”她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微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工作再累，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我默默地低着头，鼻子有些发酸。

“下次有空来伯母这玩哦，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笑了笑，用力点点头。

……

“我回来了！”

“啊……欢迎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弟弟，还闷头在那打游戏。

“这么大个人了，别因为是年假就这么懒散啊…”走过去踢了踢他，“爸妈呢？”

“爸妈去超市了，说是晚上吃火锅。”他头也不抬地回道，“而且，假期就要有假期的样子嘛~这话不还是你说的吗？”

“呃……”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算了，大过年的还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朝那小子屁股上踹了一脚后，准备去补觉，刚迈上一个台阶，就听见后面传来聪的声音。

“姐你才是吧，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会闷出毛病的……”

回过头看他，眼睛还是盯着屏幕的，不过手却没动。

“偶尔…也可以跟我们商量商量不是吗，总比自己一个人在那扛着好。”

我愣了愣，走过去又踹了他一脚，“你才有毛病！”

然后不顾他在那哀嚎，直接回了房间。

仰躺在床上，突然感觉有些疲惫。抬起手臂盖在自己的眼上，也许是为了遮住有些刺眼的光线，也许是为了阻止某种液体流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聪过来叫醒我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呜哇…你从回来一直睡到现在吗？快起来啦，火锅都做好了，就等……”

“聪……”我开口打断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依然是面朝墙壁侧躺着，缓缓说道，“我呢，即使到现在也还是放不下她，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应该要笑着祝福她的啊…不能难过，更不能哭，不能让别人担心，所以我努力去笑着，一直都…很努力地笑着……”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啊……”攥紧胸口处的衣服，咬着牙，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

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

他沉默了片刻，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头，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

泪水扑簌簌地滴落在枕头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部翻涌上来，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好挡住根本收敛不住的眼泪。

哭着哭着好像又睡了过去，这次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我想我昨晚肯定是又梦见你了。

不然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脸上一片冰凉……

……

过完年，我也就该出发去法国了。

即使再三说了不用，唯她们几个还是坚持要来机场送我，只是连澪也来了，让我有些意外。

“呜呜…小律队员……”唯在旁边眼泪汪汪地拉着我的袖子，一直哭个没停。

“唯前辈，别哭了啦……”

“可是…可是小律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要去那么久！想见小律的时候都见不到…呜……”

“也就一两年而已……很快的，等我回来后，就可以给你们做超级好吃的点心了哦~”我揉了揉唯的脑袋，哄着她。

“呜呜呜呜…小律！”

“唯！鼻涕，鼻涕要蹭我衣服上了啊！”

“小律，好像快到登机的时间了…”紬看了看航班表，过来提醒我，仔细看不难发现她有些泛红的眼眶。

我点了点头，分别与她们一一拥抱道别。澪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她望着我的眼神很复杂，我强迫自己不再去细想，走过去轻轻拥住她，低声说，“照顾好自己。”

随即快速地放开，低着头匆忙转身离去，因为害怕被发现眼里满溢的泪水。

巨大的机械可以把人承载到三万英尺的高空，望着窗外远去的景色，我才深刻感受到我即将离开这片故土。

可是，我的心好像被遗落在了这片土地上的某处，它不愿意跟着我飘洋过海，只想呆在这个小小的地方，陪在她的身边，每天一起度过平凡的日子，看着同样的风景，经历四季的变换……

“啊…原来前天的梦是这个吗……”我轻声呢喃。

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对你的感情，可事实上是我太天真。无论怎么去努力，都难以忘怀掉那些回不去的曾经。

也许从你放开我手的那天起，我就忘记了该如何去笑，只好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所谓“开心”的笑容。

正因为我清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所以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

你害怕别人察觉到异样，那我就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你害怕与我相见的尴尬，那我就躲开一切可能会相遇的机会，缩回自己的角落。

这，应该就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吧……

我有的时候会盯着一处地方发呆很久，回过神时，才吃惊时间像是跳跃了一般。

于是，白天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忙碌，这样晚上回去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倒头就睡。

我带着微笑的面具，每天行走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渐渐地习惯了不会在看到某处风景时想起你，习惯了夜里醒来时面对冰冷的房间，也习惯了不再去回忆与你有关的事情。

再次看见你和他出现在我面前时，说内心没有波澜，是假的。

几乎是掐着手臂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告诫自己不能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我是如此地了解你的性格，所以，不会让你为难的啊……

不敢与我对视，没有关系……

不敢与我说话，没有关系……

我会带着最好的微笑，以一个陌生人，亦或是朋友的身份，站在你们面前。

反正心早已经麻木了，无所谓再多痛一点少痛一点。

嘛…毕竟小律大人说话算话，说过要让你幸福的，那就一定会做到，即使那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

只要你能够幸福便好。

至于当初未送出去的对戒，至今我都还放在钱包里，就当是留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妄想吧。

我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樱花飞舞的时节，站在阳光下露出笑容的你，比你身后盛开的樱花树要更加美丽。

“再见了……”

漂浮在空气里的话语，转眼就被发动机的杂音给覆盖，消散在了几万米的高空，只留下了一道飞机划过云层的白色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