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后,曙色渐至,视线回落晨光之中,那些恐怖景象霎时与梦俱灭,少女豁然起身,不料动作太猛,撞到什么,疼得呜呼一声便又倒了回去
迷糊中嗓子像被针扎过似的刺疼,想喊竟也喊不出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见她醒来,芙姬把东西一扔,奔过去仔仔细细掖了被角,复才取了水来,“慢点喝,小…”话没说完,那人‘咳咳‘几声,已经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芙姬心都快跳出来,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摸不透现在到底是个什麽状况而又不敢妄言,阴阳家连城拓,医术超群,亦是炼丹奇人,他所炼制的三种丹药,一味名为回魂,可使枯骨更肉,起死回生
二味名为长生,使人延年益寿容颜永驻
最后一味…可锁住记忆,令人忘记痛苦
“笑话!这里里外外还等着小姐醒了主持大局,什麽忘情散,把自己老爹老娘都能忘了,如何还能算得是人!?”
公输仇少始跟随州老城主数游南北,二人同历生死亲如兄弟,今花甲之年横生这等祸事,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替自己的老兄弟报仇雪恨
语讫,堂上却是一片默然,他冷哼一声,异常坚定又道:“老夫绝不同意!”
“小姐年幼,平日听听诸府琐事尚可,可现下…毋说主持什麽大局,指望能留条命在便是谢天谢地了…”与方暨想法如出一辙的或许还有一人,在座也属她与州清弋最是亲厚,复又站了起来,垂着褐色眸子,恭恭敬敬道:“但凭姑娘做主。”
芙姬不语,移开目光,看墙影渐稀
————“药王谷…所在何处?”
方暨霎时松了口气
然而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那连城拓竟是徒有虚名
随着生理上得到满足,记忆仿佛也逐渐清明,一双明亮的眸子逐渐涣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惊惧,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似想起什么,竟也顾不得哭了,“弟弟呢?弟弟呢!?”
问了没两句,忽的魔障一般又发狂般胡乱嘶吼起来
“阿弋!”芙姬赶忙将人制在怀里,安抚着道:“远儿在府里,在院子里呢,没事的…别怕,别怕…我待会儿便让他来见你,好麽?”
州清弋哪里听得进去,口中犹在喃喃自语,芙姬察觉不对,低头看去,那人抓着自己大腿快要掐出血来,她去扯怎么扯都不松,一咬牙,重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把州清弋扇得直接在床上翻滚两圈
州清弋嘴角溢出鲜血,靠在床头又不停喘着粗气
“阿弋,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芙姬鼻子一酸,可能是怕自己哭出声来,贝齿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嘴唇,她拼命忍住,一心想要先安抚好对方情绪,小心翼翼的又凑近些:“澄远无碍,你且宽心,乖乖听我说。不要逃避现实,澄远他才七岁,他需要你,州府上下,北境子民都需要你,你绝对不能倒下,振作一点,清醒一点,好不好?”
这个喜讯使州清弋的眼睛里恢复丝丝神采,“我晕倒前,听到那个人说,要把澄远带走。”
“晚些我让人把他给你带来!放心吧,我有很多话还要跟你说,你能好好听我说麽?”
州清弋痴笑起来,又有点迷糊了
芙姬脸色刷的惨白,紧绷着的心弦终究也跟着断掉:“阿弋,凡人之性,便是无法摈弃七情六欲,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都属人之常情,从前我跟随师傅修炼道家心法,师傅便说过心和则乐,除了考虑到情绪会让人修歪之外,也是考虑到炼性,唯有内心平和的人才能常得快乐,我一直为此不解,既生而为人,又怎可做到事事平和?后来师傅说,并不是要去打破七情六欲,如是修行者,也应留七情破六欲,哪怕真正修行无为法者,但破情绝不是无情,而是不执着于情,道法自然,顺应自然,如今你伤心难过也罢,或是由此痴狂生恨,我不会阻拦,只怕魔由心生,一病不起、了无生意…我只求你,千万千万不可动那念头,哪怕你不在乎自己,也为澄远想想,难道你忍心弃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而不顾麽?”
“姐姐一贯懂我,我心里想什么好像都能猜到,若我去了,只好拜托姐姐,念在姊妹情分,替我...替我...”
“说呀,怎么不说了?这混账话你倒是敢想!”芙姬眉宇间凝固着伤疲惫与愁绪,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一股清泪夺眶而出:“你的弟弟要管只你去管,你执意如何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反正你前脚走,我后脚立马把人交给田炐...!”
“姐姐何必同我怄气?”
“我,远忍,公输先生,所有人,已经好几个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一觉,外面已经乱了套了,我不可能看得住你,要死要活随你。但在那之前,你必得先把澄远安顿好了,他是你亲弟弟,还那么小,那麽乖巧,更是你州家唯一仅剩的血脉,还有偌大一个北境,那么多人,时间不多,不是我想逼你,你晕倒之后已经过去七日…”她抹了一把眼泪,“那日我见情形有异便偷偷从暗道溜了出去,本想就近去找图策叔父调兵,却见城中大乱,暗想对方兴许是有内应,为固起见便又改道去了罗网,幸好改了道,那图氏叛变已投了敌了,城门便是他打开的,只是奇怪的是,田炐三万大军,进城的却只有百八十人,可见并非是为开战而来,我来不及多想领着人赶回去,幸好远忍在,那田炐一时也没讨着什么便宜,见援军至更是无法嚣张,只道让北境交出澄远才会撤退,如若不然,大军即麾兵入,城中已是人心惶惶,该怎么办,你无论如何也得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