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源事》乃一部讽喻小说,书中事物皆有所指,其中源君的名字更是直接取自当时的两位权臣——千源与紫公朝。书中的某些线索,甚至颠覆了人们对正史的认知。
千源字守流,建康丹宁人士,其少为郡吏,素有学名。及束发,州举孝廉入京,拜入礼部侍郎黄庭门下,因其性情温润又生的可爱,甚得黄夫人喜欢,于是不三年便入赘为婿。千氏乃丹宁末流,入赘黄府可谓天大的喜事,也为其在京城打开了门路。
借着老丈人的门脉,千源在京崛起可谓异常迅速,最主要还是其人讷言敏行又精于变通,可谓大家最愿交往的那类人群。结果不两年,认识他的都对其赞许不已,昭王楚凌更到了衣食同寝的地步。如此殊荣,千源却未加放肆,反而工作的更为兢业,与昭王的游玩也愈发偏向正途,如此益友,堪比完人,就连玄宗都对其赞不绝口,时常借他勉励其它皇子,至于其三十拜相,并非没有缘由。
对官僚而言堪称完美的前半生,但过于完美,总叫人怀疑他是否真的为人迂腐、讷言敏行。考虑到后来发生的事,各种阴谋论甚器尘上,但以上帝视角来看,其人虽非史书记载的那么单纯,比所谓野心家又简单多了,所谓天然。
对比千源,紫公朝就“默默无闻”多了,甚至《源事》爆火、“紫学”出现以前,根本无人问津。其人其事,学者们也是细究史料后才恍然大悟,渐渐明白了其一介长史,何故与左相齐名。
长史公名公朝字子庭,紫氏世居南阳,本为当地太守家臣。但说是家臣,其实与私奴无异——百里与紫,两家的恩怨细究可追溯至高祖时代,这里就不详述,时至今日,倒也真应了当初那句“世代为奴”。不过能在太守家为奴,却是多少平民都羡慕不来的。
卑贱却不贫微,正是紫家尴尬之处,到了紫公这代,其三岁能文五岁成书,可谓天才,更是尴尬中的尴尬——九品中正之下,再有才学也难赋功名。难赋功名,对紫公而言还乐得自在,其父母却满是愤慨,所谓庸扰,盖因如此。被逼着读书倒是小事,反正七八年都这么过来了,但论及仕途,总有些勉强。勉强虽非不可强求,只是紫公不解,自己为何要强求。
所谓一族之耻他是感觉不到的,事实上百年以来,百里与紫两家早没了间隙,名为主仆,实如兄弟,只是父亲不满旁人奴出的眼光又不敢违背祖训,这才想到以名替录的方法(以功名洗刷贱籍),在紫公看来简直难以理喻。
傲慢不一定就是偏见,至少紫家的这位神童,出了名的是偏执——出仕不难,百里乃南阳望族,如有机遇,随时可入京为官,自己家臣的身份反成了捷径,但还是那个问题,理由为何。
好在不两年就找到了,出仕的理由,以及那个影响了他一生的女人。
说到季长卿,也就是大周的开国女相,紫公的少年时代可谓疯魔。
任谁也想不到,紫家的神童看着目空一切,结果竟会对张画像一见钟情。自在太守府与女相画像相见后,紫公便开始整日魂不守舍疯狂酗酒,酒醒后便枉自哭闹,嘴里叨念着“君生我未生”一类,不知给众人带来了多少欢乐。而这痴病一发,就连主家也开始一并头疼,百里在南阳好歹也是名门,下任家主更指着他带呢!于是情急之下,出了娶妻冲喜的昏招。
——莫笑相公痴,更有非荆楚季氏不娶者,结果光张罗新娘就累了个半死。好在昏招不是坏招,没想这婚一结,昔日的神童竟真的回来了。
且此次回来,变得比以往更加靠谱。为给紫公冲喜,主家特意给他安排了分闲职,没想上任才一个月,紫公便擅自越界,将南阳郡内积累数年的卷宗全结案了,同僚们不堪其辱纷纷请辞,老太守这才明白,什么叫天才。
其实疯归疯,紫公思路一直都很清晰,他与季长卿注定无缘无分,但婚娶以前,实在难以打消某些念头。且“缘分”不过庸人的说辞,至少在紫公看来,他的感情要沉重的多。
先前提到的出仕理由便来于此,高祖时期,女相的政议屡遭无理打压,紫公对此甚是难过——所以她的遗愿,就由我来完成吧。
乾宁五年,玄宗病逝,太子楚泉即后来的白帝继位,一时朝纲大改。在紫公怂恿下,新晋太守百里辰连发七折请求入仕,朝野内外一片哗然——贪名好利也没见这么直白的。紫公却有自己的料想:时政如下,千源拜相在所难免,对白帝而言,为防昭王坐大,第三方傀儡的引入迫在眉睫,这种时候,世居南阳且远离朝政的百里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右相的聘书下来,紫公还是吓了一跳,虽说天时地利具在,但。。。这么简单?结果稀里糊涂陪少主到了京城,稀里糊涂任了长史司。贺迁宴上,刚落成的右相府门庭若市,各路认识不认识的高官相继造访,其中一席席的虚与委蛇叫人看得咂舌,紫公望罢唏嘘不已,不禁面向皇城,叹了声“昏君”。
这一叹,可把刚上任的右相吓了半死:“紫哥,你疯病又犯啦?”
而这一吓,又引得百官注目——虽说公私有别,但他一个主子,还跟下属称兄道弟的?更有听见那声“昏君”的,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紫公,紫公只轻轻扫过众人一眼,又叹了句“庸臣”,随后径直离去。行事之突然,搅得各位大人一头雾水——这到底哪位人物,竟敢如此放肆?右相在旁则是看得尴尬不已。
第二天,奏本自是少不了的,但没想听闻此事,白帝对紫公反感了兴趣,问清缘由后更嘉许其不讳直言,于是只象征性的罚了几个月俸禄。当然,一切正如紫公所料,所以他才骂白帝是昏君。
玄宗慕利,白帝好名,唯有急功一点,这俩父子是共通的。
失望在所难免,早从聘书下来紫公就有预感,这国家腐烂得深不见底,但尽管不如意,一代“影相”还是就此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举世皆浊,清流便是异类,不久后众人便体会到了紫公的恐怖。其为人好听点是据法不阿,但不阿到了极致,便是所谓的死脑筋,死脑筋又身居言官要职,难免将在朝中生出些事端。等到紫儿记事,满朝文武包括右相在内,无一没被他骂哭过的,“气死阎王”的威名甚至远扬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