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咯!终于下山咯!”
小五兴高采烈,在裴静之的脑海里热烈庆祝。
“我给你讲,闯荡江湖最有意思了。咱们往西走,去长安,或者往北,去汴梁、去洛阳,都是好地方。”
“哦……”
“别这么冷淡嘛~到时候我给你指点,让你尝一尝什么叫好吃的,什么醉芦鸡,什么四腮鱼脍,保证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嗯嗯……”
“还有还有,江湖上帅气的小哥哥超级多,保证你见了立刻喜欢,各种类型的都有……”小五的语气越来越怪异,像是嘴角有一颗长了毛黑痣的妈妈桑,“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没有,滚!我只喜欢小姐姐。”
裴静之表现得十分不耐烦,下意识呛了小五一句。
“……”
小五很受伤,裴静之这个家伙油盐不进,一点不像它曾经遇到的宿主。
然而裴静之这个不懂人心的家伙才不管这些,她下山之前,老道士从山上七叶古树上取来一根粗枝,交于她手中。这根树枝木质紧实细腻,刚中带柔,她准备削成木剑,配在身侧,为护道之器。
唯一的问题在于,木剑的形制如何定下。
“小五,”裴静之打断脑海中喋喋不休的小五,“你说这一节七叶七星木,该配什么形制?”
“哈?”小五一愣,反应过来有些生气,“喂,你刚才没有听我说话吧?一定没有吧?”
“哎呀……小五最可爱了,快来帮我参谋参谋。”
小五哼哼唧唧,对这句话表示认同:“总算不是个瞎子,说吧。”
“你看这个好不好?”裴静之观想一具月牙剑装的文士剑。
“不好,剑身太长,剑格太小,不好看。”
裴静之又观想一具楚地阔剑。
“也不好看,又粗又短。”
再换,这次是武帝櫑具剑。
“丑死了丑死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裴静之观想出一柄公园老大妈健身用的文士剑。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才是正经小仙女该用的剑。”
裴静之沉默不语,默默捂脸。她头一次认识到,小五不仅作为系统是个废柴,审美也土到无法拯救。还小仙女呢,小仙女拿这个玩意出门直接社会性死亡了好吗?
“好了,小五。”裴静之尽量不去嘲笑小五,“我想好了,就选武帝櫑具剑。”
说实话,櫑具剑的形制最对裴静之的胃口。汉时古朴大方的造型实在太符合她的审美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曾经有个姓魏名野的道士手中也有一柄武帝櫑具剑,唤作桃千金。这道士是个有本事的,于汉末做出一番事业,奈何此人好男风,自言一生所爱乃威武熊男于肌肉兄贵,胯下骑了一条大黑熊,寻个由头便放熊咬人。
她暗自思索:“我要是用了櫑具剑,怕不是要风评遇害。”
思前想后,还是抵不过櫑具剑的吸引,最终拍板决定,就将这一节七星七叶古木雕成一柄櫑具剑。
和小五斗了两句嘴,裴静之继续赶路。
她往西北方去,小五觉得她还是听话,准备去长安。这也不算错,只是她的目的地与长安稍微有点偏离,乃是道门祖庭终南山是也。
此时重阳真人已经过世,裴静之往终南山去便是为了全真道书。她对全真三教合一的理念不感兴趣,反而想要从诸多藏书中返本朔源,找出吕纯阳的根底。
当然,这个目的不能对小五说,不然它得当场炸了。
都不用说,裴静之都能想到小五会说什么:“哼!静之要变成道士了!人家要看甜甜的恋爱,才不要看牛鼻子。”
完全没道理可讲。
……
连续十天,裴静之再官道上前行。每天餐风饮露,靠着深厚修行,也不觉有什么不妥。脚下踩了一双谢公屐,行走无需担心泥泞,咔哒声听久了也有些意趣。每日子时,并掌成刀,灌注真炁,一柄武帝櫑具剑已经有八九分模样。
古时外出多有危险,哪怕官道也未必安全。但不知是何故,裴静之一路并未遇见剪径毛贼,也不曾见到哪家不长眼的山大王。
这天,裴静之又在赶路时打趣小五:“小五,你不是说江湖上全是腥风血雨吗?怎么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这个……这个……”小五支支吾吾,“可能是……总之……反正会遇到的!”
小五话音未落,裴静之内炼有成的目光看见远方一队人马。这些人一身黑衣,看风格是苗疆人。
领头的汉子衣服上有金丝绣成的四朵菊花,外面是六道血痕。再看长相,此人满脸横肉,吊梢眉,三角眼,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让人感觉十分不适。
后面跟了八人,作喽啰打扮。领头的汉子手持铃铛,一步一摇,在前方引路。后面八人,四名女子烟行媚视,行走间招摇调笑,颇类乡野中掩门子出来的,抬着一口四四方方的棺材,棺材时不时摇动一下。剩下四人警戒四周,手都按着刀柄,仿佛随时能出手伤人。
裴静之见了这一行人,也懒得理会。
只是这世上人找事的少,事找人的多。
这一行人并未走官道,一路从山野穿行,恰好路上要过一段官道。
领头的汉子见了裴静之,眼睛一亮,桀桀怪笑:“好福气!老子为这一趟差事,两个月不曾见娘们。喂,前面的小娘子,快来与大爷亲热亲热。”
此人说完,身后小弟捧哏似的跟着笑,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此地前后无人,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子,必然要遭殃。纵使江湖上盛传,独身行走的老人、女子、小孩、出家人不可招惹,却架不住有人自寻死路。
领头的见裴静之不喊不叫,也不理会他,便觉得此人是吓傻了。他也曾见过这种人,以为自顾自走下去就能逃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于是走上前,想要伸手便要捉裴静之衣裳。
可他走了不过两步,忽而觉得身体一轻,视野不住翻滚。口里想要说些什么,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深厚小弟惊恐尖叫,还有一阵莎莎响声。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裴静之牵引未完成的櫑具剑中一缕木炁,演化风雷来去,为櫑具剑平添两分杀气,“尔等不修阴德,今日贫道便是尔等之劫数。”
不管八名喽啰如何叫喊求饶,如何指天发誓言说自身清白,终究难逃一死。
“你逃不了的!敢杀我们天宫的人,大人定叫你不得好死……啊!”
八个人也不都是软脚虾,总有一个硬气点的。临死前放的狠话没吓住裴静之,反倒是露了自家底细,虽然裴静之也不知道所谓天宫是哪家蟊贼。
从刚才裴静之就有些好奇棺材里是什么东西,如今斩杀喽啰,裴静之随手一道风雷炁,从四方棺材夹缝中渗入,削断封胶榫钉。
“若是活物,以善恶论生死。若是机括,不妨研究研究。”裴静之自言自语,“盗墓……我这是正大光明开棺,算不上盗墓,撑死算明强。”
打开棺材,里面所藏出乎裴静之意料。
十一二岁的少女昏迷蜷缩在棺材里,身上是披麻戴孝的打扮。说面目,古灵精怪,娇俏异常。眉宇间有八分惊恐,好似被魇住的可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