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惹她了?”
柳云霁看着眼前人狂灌冰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却一点也激不起同情心。她知道这人肯定又是自找的,作为朋友、她只能好心得再帮她倒上一杯茶水。
虽然是热的,但她自己会放寒气。
深表嫌弃的眼神得不到季无念的一丝注意,她现在眼前的都是糊哒哒的白色,耳边都是嗡鸣。思考的流绪早都断成了渣渣,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赶紧吃完面前的餐食。
月白大人已经“恶狠狠”得说了“吃完”,不从命得话会死得更惨……
“……你还活着么?”柳云霁拍了下季无念的手臂,目光又转到她小腹上。这个狂灌水的人现在精疲力尽的躺着,嘴巴张着像个傻子,眼神都是涣散的……
“哎哟!”季无念猛地一起,赶紧把柳云霁的手拍掉,欲哭无泪,“别按呀。”
“……”柳云霁摸了摸手背,抬了个下巴,“你这……跟我三个月的时候、一模一样。”
季无念捂住肚子,没好气得瞥了她一眼,又回去躺尸。
大人也不知道对那辣椒是哪里来的热情,给她做的菜里每道都加还道道加酒。季无念吃一口都是折磨,更何况是要全部吃完……
季无念欲哭无泪,心中飘过一个“但是”。
但是……
比起大人在窗边又羞又恼的模样,这种小小辣度、就是再来十碗都值!
莫名“英勇”的季无念坚定了眼神,在连续吃到第三天的时候毫不犹豫得跪在了月白脚边。
真、抱大腿“哭诉”。
“……月白,”她双眼婆娑,仰头的时候耳朵都背到了后面。鲜红的眼睛蒙了一层水润的纱,似乎比平常都圆一点。“我、我都快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嘟起的嘴巴有一点抿起的弧度,跟她的长耳朵一样、看着都软软的。
九一根本不惊讶月白的沦陷。毛性恋就是毛性恋,不管是狐狸还是兔子,她都吃。
……而且兔子的尾巴还更短一些,一只手就可以拢起来。手指多出的长度还能做点别的事情,让兔子的眼睛更红一些……
嗯,挺可爱的。
月白忍不住摸了摸可爱的耳朵,从根部开始直到耳尖、有好几个手掌的宽度。
嗯,可爱。
大人的魔爪控制不住得在某人耳朵上来回,直到一声叮咛传来,月白才不情不愿得收了手。
“……唔……”某人迷迷糊糊得睁开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清眼前的人。“月白”的名字被她唤成了一片朦胧,尾音都没完全、她便又睡了过去。
胸前的皮肤在她翻动的过程中露了出来,右边锁骨上的牙印有些显眼。月白拉了被子给她盖上,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这算是大翻身了呀?”九一调侃她,“都能让她醒不过来了。”
“她的体质还没有恢复。”月白走出长夜,在身边虚化的背景里回复九一,“现在还是比以前虚弱很多。”
这主要是因为她的修为还未到达以前的水准,之后便会慢慢好起来。这次会如此消耗也有月白的刻意相诱,想让她好好睡会儿……
九一毫不犹豫得拆穿她,“不是被兔子毛糊了眼睛么?”
“……”月白才不理他。
来到地方的大人左右看了看,平静的海面上看不出风的痕迹,另一边的寒冰也没有烟气上扬。无极宫正殿前的广场还未解封,现在出来的弟子大多还是住在琳琅落周边。一是那边有足够的房屋,另一原因也是保护秘宝。
“月白姑娘!”有个弟子发现了她,低下身给她行礼。他这一唤带了一片,底下片刻间全是放斜了的背脊。
月白从空中落下,无极宫一位严姓的长老迎上来。他是月白上一次从寒冰里解封出来的长老,本来在无极就挺有声望,加之修为不错,现在管弟子也管得有模有样的。
“月白姑娘,”严长老行了个礼,但弯了一下也就起来,不卑不亢的,“多日不见。”
月白挺喜欢这样自然相处的态度,对他也温和,“严长老,近日如何?”
“托姑娘的福。”严长老挥挥手,也让在场的弟子该干嘛干嘛去。他自己做了个手势,带着月白往别的地方走,“那些刚从冰中解封的弟子现在都慢慢醒来,这里的人气……也慢慢旺起来了。”
人数的增长肉眼可见,月白点了点头,“沉凝呢?”
“……”严长老走在她身边,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稍远的地方。他隐约听到了一些传闻,此时提起沉凝有点似有似无的尴尬,“沉凝准备冲击金丹,现下闭关去了。”
因为月白,无极一些高阶的弟子和长老都慢慢恢复了理智。本就不算太有威严的少宫主没什么实权,反而打算好好修炼,将宫中杂事交返。
这倒也是好事,月白对此没什么想法。她再解封了无极宫的一角,从中救出了几十个人来。这些弟子此时都还昏迷,乃是月白刻意为之。她在解封的时候在他们识海中都打了印记,要一点点清除其中魔气。可能比一下收走要费时间,但对月白来说的负担会小一点。
具体的细节不必告知无极,严长老对月白的相助已然感恩戴德。他让手下弟子将新救出来的人好好安置,本还想请月白再留一留,大人却称有事,还是离开。
“……就这样放着好么?”九一有些担心,“会不会等那个沉凝出来,他就不是‘少宫主’了?”
“能者居之,”月白回答,“没什么不好。”
沉凝当时管理无极也是赶鸭子上架,他的修为能力远不到可以担当重任的时候。月白想他自己也明白,所以并不担心。
对于大人来说,沉凝和无极不过都是小事。因为季无念挂念、她才会费点心神。真正让她烦心的不在季无念心上,月白需要自己多加注意。
季无念时不时会流露出对痛楚的渴求。月白可以把它解释成小狐狸的骚气花样,但又有些深处的东西在不断得提醒她:她是真的需要,她是真的在借此证明什么。
“疼痛让我清醒,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月白的存在需要以她对自己的伤害进行证明,大人不太喜欢、但又只能从命。之前的突然消失是一件事实,就算季无念表面上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月白也能感受到其内里暗暗滋生的恐慌。
她一点都不怀疑季小狐狸可以自己处理得很好,但那种“把一切交给时间”的无奈、也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心疼和失落。
“月白不会离开”这件事情已经失去了可信度,季无念的心里一定做好了所有她再次消失的准备。
“……那你会么?”九一弱弱得问道,“你能一直呆在这儿么?”
月白挑了一捧干货,看着店家打包、没有回答。
手掌大的黄纸包被一根细绳拢在一起,店家拎着一个长长的圈、跨过底下的摊位递过来。月白一只手捧着,轻声说了“谢”,又慢悠悠得往下一家走。她的气质冷些,此时又没什么表情,许多摊主看她都有几分紧张,赔着笑也不敢与她多说话。
月白不在意,自顾自的。在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她往里看了一眼。那边有个人也看着她,眼中露了些情绪,看着挺严肃。
大人没管,回过眼神,就走了。
“他也真是够锲而不舍的哈……”九一说着,带几分嫌弃,“到底想干嘛?”
拥有“意识投射”能力的魔尊时不时会借他人身体出现在她们身边。月白只要察觉到了就会以神魂压制,也不想跟他废话。接近季无念这件事情他想都不用去想,要不是月白现在还没有办法进入囚他的那个空间,这人早就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轻言的话透过月白过好的感知力传进她的耳朵,冷淡的大人却不打算对此有什么回应。如果说之前她还忌惮魔尊对于神息的使用,现在的她便是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各种招数。魔尊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她都知道,只是她偃城在手,这个世间最底层的力量都受她控制,常常对方的激发还没起效用便已经被她压制。更不要说神息是她从小玩儿到大的东西,只要身体受得住,她是真的不把这位“对手”放在眼里。
现在的月白是此世名副其实的神祇。柬衣送她的这份歉礼、她已经完完整整得收下……
可然后呢?
买完了东西的月白跨步离开,穿越了空间却没有回到熟悉的长夜。她站在空旷的深邃里抬头仰望,那个“罪魁祸首”以一种奇特的安详沉睡在这里。她的面容安详,似乎还有隐隐的笑,可是那份笑意里没有灵魂,月白不知道真正的柬衣去了哪里。
如果这混蛋想要的是她的原谅,那已经不在意的月白真的可以和她好好相处。或许原来的亲密信任已经遥不可及,但至少她们还有青梅竹马、一起渡过了许多时光的情谊。
然而柬衣什么都没有要。她留下了九一、留下了偃城,留下了全是迷的季无念和空空如也的一具身体。她的神息化作了这世间的万物,可她的神魂却没有一点踪迹。
月白想起了之前魔尊挑衅的话语,心中有点讽刺。她更相信这是柬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或许下一刻她就会蹦出来、勾着月白的颈子嘲笑她。
如果她敢,月白会直接扒了她的皮。
这里面的风险难以言说,心底浅浅的忧虑、月白也不愿去过多关注。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切都会在那个“魔尊”身上有所解答。真正能寻到他的地方应该就是两年后的那个秘境。而在真正进去之前,大人还是更愿意把现在的日子过好:比如把刚买回来的干货泡水,比如把新鲜的食材洗净,又比如好好得做上一顿餐食、补偿一下几天吃不好饭的季小狐狸。
“……啊……”终于吃口清淡饭的季无念吐出一声感慨,肩都塌了下去,“真好吃。”
她说话的时候嘴还在嚼,一双长耳朵跟着散出的气软到背后。月白看着,只是抿了口茶。
大人的目光明显高过了自己头顶,季小“狐狸”眼睛一转,软绵绵的耳朵顿时竖起。高高的耳尖跟着她的脑袋往侧一歪,带走了大人的目光。
某人笑问,“大人,可爱么?”
月白这才看向她的眼睛,对内里的揶揄视而不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