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女先生,蒋玥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人。
大家闺秀?汉人家的女子五岁缠足,甭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进的院子,连走出自个儿院都费劲,要能溜达到通往前院的垂花门,那都是天方夜谭。
自个儿也就是爹不疼,娘只顾烧香拜佛祈福,才得已逃过此劫。
倘若这都能四处游逛,女先生一准儿轻功了得。
那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可家贫哪能供姑娘识字,何况还是当先生,若不是自小熏陶累积而成,那女先生一定是文曲星下凡,不需学习便能成才。
唯一说得通的,只有前朝的旗人了,还得是上三旗,在王朝推翻前做过可上朝的官爵。
至于为何不是那下五旗,寅吃卯粮,吃个大饽饽还得卖份儿的主儿,不拉着一块儿抱烟囱就积德了,还有为姑娘打谱儿的心思?
“吴佳瑛,吴佳…”蒋玥托着腮坐在桌前思考,猛然想起小时候听爹提过的乌佳氏。
两家原本定过姻亲,结得是那家排行末尾的姑娘,姑娘那会儿五岁,而自个儿还在娘胎里。
爹是因利益干系,但那边深知王朝早已名存实亡,怕自个儿死后姑娘无人依靠,便草草许给了不知性别的婴孩。
这么算来,那位未曾谋面的“发妻”也该是女先生这般年龄。
说实话,曾经听时她觉得挺荒谬的,虽说“等夫妹”在穷人家极其常见,姑娘四五岁被卖去想得儿子的家中,运气好能盼来个夫君。
可那家要一直没儿子,姑娘只能守一辈子,大部分在年老丧失劳动力后,还会被赶出门去。
她不能理解,也该是理解不了,她以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会离自个儿很远,甚至在偶然想起,会期盼那姑娘早日寻到心仪的郎君,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但如今这么一来,女先生的身份越发的扑朔迷离,任有那千想万琢磨,她也总得去证实不是。
好在她属于“行动派”,一旦有什么疑云便会立即去破解,不然怎会前脚刚出的念头,后脚就赶去询问当事人。
而此时在蒋玥院中,女先生正对着院里一小片枯黄萎靡的紫竹发怔,她原本是想将各个屋内打理一番,当作给这小家伙儿的见面礼,可惜美好的想法破灭于走入北房的那一刻。
眼前是幅什么景象呢,假若她不知道小家伙儿住哪间屋,准以为是走进了放杂物的后罩房,书本、纸张摊了一地,正中八仙桌上的摆件更是“好看”,杯盏碟筷吾的垒在一起,角度叫一个刁钻,她都不敢上前去碰,怕全给碎了,只好默默地退出来关好门,兹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看来不只得教规矩,这整洁也得教,阿玛啊,您是真有本事,盲选出这么一个主儿。”女先生站在竹前暗自叹息,不禁为自个儿的未来黯然神伤。
她是被动的,无论是在这事还是过去,她本姓吴佳,旗属满旗正黄,爹为协办大学士,倘若在前朝十三岁便要参加选秀,若被选中,只能在深宫中度过孤独、或短暂的一生,可她也庆幸,庆幸自个儿获得自由,如此两相比较之下,与一女子作姻亲好似也不是多么坏的结果。
“先生在想什么,怎的如此出神?”
仍是软糯的童声在身后响起,女先生知道是那小家伙儿来了,便悄悄收起眼底的感伤,换成一副笑模样转身与她言语:“我跟你讲,我将将儿误入了别家猪圈,要不是跑的及,真怕从哪个旮旯儿窜出只猪崽子。”
蒋玥上前拉住女先生的衣袖,傻愣愣地问:“这邻里有养猪的?那您有没有瞧见猪崽子长什么样?”
女先生继续哄骗着:“自然是瞧得真切,那小脸白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我怎么觉得您说得不是猪。”她可算是发现话语中的疑点,忽然肃起一张脸说:“反倒是我。”
这模样,惹得女先生忍不住上手,捏住她一边脸颊,假意恐吓:“嚯,开窍了?小没良心的,明知我得跟你一屋住还整得跟猪窝似的,我告诉你,今儿晚要拾掇不出来,我就拾掇你!”
“我收拾,收拾还不成嘛!”
“那我可得监督着,省得你跟我玩猫儿腻。”
一干等摆弄擦拭完,二更的锣声已经敲过,蒋玥瘫趴在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女先生将一杯水推至她手边,她都提不起气力去拿。
可又总觉得遗忘了什么,尽管去回想,却满脑子都是床榻、被褥和渐渐阖上的眼皮,那是真困了,当要进入梦乡时,她终于想起早前的问题。
“先生。”她仍旧闭着眼,对坐在一旁看书的女先生问:“您是不是姓乌佳?”
女先生头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说:“是吴佳。”
“吴佳,那我就放心了。”这回答让她有些欢喜,不禁笑得一脸释然。
她接着又问:“先生,您会唱曲儿嘛?”
“倒是会一首,小时候额娘教我的。”女先生的语调无任何波澜,而手中的书本,外皮却赫然留下十个甲印。
“您能唱给我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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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gen sargan juwe nofi uheri bayan wesihun isinafi banjikini
注:吉祥的日子,宴席开始了,欢快的日子,媳妇进门了,圈里养了的肥猪,把它杀了。
天地诸神,洒酒供奉了。为新婚夫妇,望神多多保佑。愿夫妻幸福,白头到老。
六十岁无病,七十岁才算老,八十岁子孙满堂,九十岁须发班白,百岁无灾。
对长辈世世尽孝道,对兄弟要互敬互爱,对子孙要善良。
愿日后生活富裕无忧,官运亨通,夫妻共享荣华富贵生活。
一曲唱罢,女先生轻轻合上书,对趴在桌边的小人儿说:“玥儿,起来去榻上睡吧。”
“不去!”
蒋玥明明困得要死,却非得强打精神,一个猛子站起身,倔强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我这一个音都听不懂,您就不能在知道我是汉人的情况下,用汉语唱一遍吗!”
“不能!小没良心的,你想翻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