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玥反将先生的手握住，凑到自个儿唇边亲了一下：“哎呦喂，我的先生耳明心亮，那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就知道贫。“女先生嫌弃地抽回手，吩咐起小人儿：“去，将我衣裳拿来，你也麻利儿点，还得去娘院里请早安那。”

蒋玥匆忙下榻，跑去凳前抱起衣物，随后折回来往边上一放，将先生的袄裙展开，双手抓着肩膀处，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先生，今儿个就由我伺候您更衣，劳驾您抬个手，我给套上。“

“哟，这么体恤那？可让我想到一句老话。”

女先生懒懒地抬起右胳膊，蒋玥立即将右边袖子送过去，依着先生言语：“那我得猜猜，一准是夸我的。”

“对，可劲儿把你往天上夸，还能夸出花来。”

女先生笑得跟朵花骨朵似的，套完右边袖子又去伸左边的。

蒋玥一边伺候着，一边笑嘻嘻地回：“您听这个对不对，芭蕉开花一条心，不吝是哪件事，我可不就跟您一条心。”

“错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女先生点了点她的额头，下去榻后，转过身面向小人儿：“甭杵那了，过来系扣子。”

蒋玥为先生系那一串的盘扣，还不识时务地嘟囔：“我既不奸恶也没盗您的，怎就又成非奸即盗了……”

“那你就跟我一条心了？”女先生横眉立眼道。

蒋玥见又惹了这位姑奶奶，赶紧为自个儿打圆场：“我那，盗了您的心，这一门心思只在您身上，您可是住在我心尖尖上的人。”

女先生对这话存有思疑，冷着脸问：“真的？”

“但教心似金钿坚！”

毫不迟疑地作答，使女先生转怒为喜，笑盈盈地夸奖：“成，学会咬文嚼字了，姑且就信了你。”

“还得是您教得好，朽木都能被您雕成物件。”

继而又对先生道：“壶里有漱口的茶，盆里的水您要觉得凉就言语一声，我给您烧热的，您先梳洗，我套个衣裳，过会儿洗完跟您一并去娘那。”

女先生边往水盆处走，边催促：“你快着些，去迟了娘顶多念叨你几句，可这心里头得对我有成见了。”

“哎哎，您放一百个心，准不会让您这没过门的媳妇儿受屈。”

她暗自舒了口气，总算又逃过一劫。

打十二岁那年把先生请回来，见天儿得变着花地讨欢心，伴随先生的喜怒哀乐，她要往东，即便自个儿想往西也只能闷心里，处处呵护那玻璃般的小心肝，有时觉得吧，这样的日子真累人。

蒋玥套完衣裳，先生将浸湿地毛巾递过去，等她把脸抹净后，立即就有茶盏送手里，毛巾也被取走。

女先生回身去水盆边串毛巾，阳光透过窗棂，分隔成一片片洒向她的背影。

而这一景映入蒋玥眼中，先生仿佛被镀上一层光，她含着茶，只顾痴痴地望去，直到被先生提醒：“傻愣着干嘛？茶水都快被你漱成刷锅水了。”

这才回过神儿，忙将口中茶吐进地上的盆内。

当两人肩并肩、手牵手走在铺满雪的院子，蒋玥觉得，只这么着干走有些尴尬，随口问了句：“先生，您可曾，想过成婚后的日子？”

女先生忖量半晌，才道：“跟如今差不离，晨起给娘请早安，寝前听你讲那些个杂巴事，这般平淡地过到老。”

“那您还会掐我月钱嘛？”

她期盼先生能回答出个“不”，别的不求，就想手头有点宽裕，可以养一养那俩蓝靛颏儿。

女先生攥了攥被牵住的手，故意逗小人儿：“掐！还不是你败家，可得掐住喽！“

话在蒋玥听来，难免会有些失落，可她面上却摆出一副笑模样，顺从道：“那我可得巴好您，还指着您吃饭那。”

“今儿后你可得乖乖的，若敢诓骗我，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我这见天儿想您、爱您都嫌少，哪还舍得。”

女先生笑逐颜开地牵着她往前走，放在往常她会陪着笑，甚至是再说些俏皮话来逗先生，可她这会儿心里沉闷，怎么都喜悦不起来。

“后悔嘛？”她这样问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