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美,怎么把电脑都搬到部室来了呀。”夏纪背着琴包径直走进部室,轻车熟路地拿出贝斯并把它安置在墙边的琴架上,空琴包则被随意地立在墙角。
“你们都不怎么来部室了,就自己用软件编编曲什么的。还只是些三脚猫功夫啦。”希美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夏纪,夏纪强撑着精神但还是满脸疲态,大概是被学业上的事情折腾的不轻。最近学校新成立了都市科学部,夏纪跟随的教授在学部身居要职,诸多压力已经可以预见。
“今天大家都来吗?部长可是难得在群聊里询问大家有没有空呢。”希美合上笔记本电脑去琴架那里拿起吉他,顺势坐在窗边的长条椅上。
“优子从公寓过来还要二十分钟,菖蒲和聪大概也是那时候到吧。”夏纪背起贝斯站在希美对面,她的双臂在贝斯上交叉,拨片则夹在五弦一品的品丝和琴弦中间。“咱们两个先来热热身?”
希美立刻着手接线调弦,夏纪点了点头也开始同样的动作。“那个,现在还能回忆起乐谱的大概只有《红》了吧。”夏纪手上的动作要比希美慢不少,她的语速同样很慢,似乎是在给肌肉争取时间唤醒些记忆。
“一回归就想着弹这么快的速度吗?小心手抽筋呀。”希美听到《红》这个名字,便笑着提醒看起来已经准备好的夏纪。
“虽然快但是谱面稍微简单些嘛,这学期忙起来都没怎么弹琴,别的谱都忘干净了。”夏纪无奈地回应着。“你稍微弹慢些就好,我等几个小节跟着你进。”
希美点开节拍器,随手弹了一小段分解和弦,再轻声唱出“To find the truth in me”。她停顿一会,整个部室只有节拍器的滴答声。突然,希美使劲拨弦,刺耳的声音直冲耳膜。夏纪挑了挑眉毛,她只等了几秒钟就错过了许多小节,在希美演奏出的昂扬的吉他声里她努力找到贝斯的位置。
没过多久希美便开始规律地快速扫弦,夏纪的单音在部室里也逐渐清晰起来。夏纪可以明显感觉到希美的吉他声在减小,她似乎明白面前吉他手这样做的用意。果然在后几个小节她流畅弹奏出的乐句清清楚楚地被她自己听到,富有魅力的低音又一次给夏纪带来熟悉的愉悦感。
两人保持着高速推进着乐曲,吉他那边的声音也不再降低,在一个幅度巨大的滑弦后,属于希美的solo段到来,她的左手手指在指板上灵活地点来点去。夏纪的眼睛紧紧盯着希美的手,自己也不忘保持着左右手的配合。solo段结束后吉他和贝斯的演奏都变得简单且规律,两人逐渐放慢速度,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最后默契地停止演奏。
“几乎没有退步哦。”希美评价道。
“是嘛,哈哈。”夏纪干笑两声,她的笑声中止的很干脆。希美抬起头看向夏纪,等待着她后面要说的话。
“还是挺舍不得的呀,我以为我们的乐队队员之间联系远没有高中时那么紧密,而且和那时一样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总有人会慢慢退出。”夏纪顿了顿,看到希美面无表情地认真听她讲话,便继续说。“可是遇到这样稀有的齐聚机会,再听到自己演奏的声音,还是像原来那样激动。”
“一直弹下去就好。哪怕一个月一次,甚至一年一次,总会有聚在一起制造点音乐的机会呀。”希美倒是没有多伤感。“我们离开吹奏乐部已经三年啦,但我还在练习长笛。约定可管用多啦。”
“他们应该快到了,要不要泡点茶?”希美提议。夏纪点点头当作回应。两人把乐器搁在墙壁边的大乐器架上,把柜子里积了不少灰尘的茶具挨个拖出来清洗。把茶具端回部室后,两人默契地靠到窗边等待水壶烧开。
当她们一齐向下看时,优子正冲着不远处的菖蒲和聪打着招呼,略带尖利的嗓音清晰地传到顶楼。菖蒲和聪也向着优子问好,三人不断靠近,突然间菖蒲抬起头,伸出手来指向窗边正悄悄观望的希美夏纪二人。被发现后希美也扬起手臂向她们打个招呼,夏纪则慵懒地抬起撑着头的手轻轻摇动。菖蒲露出少见的灿烂笑容,一只手搭着聪的肩膀,另一只手臂也舒展着摆动回应希美的问候。只有优子看看希美和夏纪,又看看菖蒲和聪,她怔怔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捂住嘴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希美循着地图来到横滨市郊的一家Livehouse,虽说这仓库一样的建筑选址比较偏僻但交通却意想不到的方便,从地铁站出来沿着步道穿过一个不大的公园就来到了Livehouse的大门外。现在是下午四点,仓库的卷帘门半开,周围墙壁上贴着的超大乐队海报还在反射着太阳光。
“下午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希美刚附身进门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女声。她起身抬头朝声音那边看过去,一位年轻女士正站在接待台后面上下打量着。
希美快步走上前,深吸一口气询问:“您好,请问这边还……呃,缺乐手吗?”她费力地描述着自己的想法。那位女士看了看希美的琴箱和提包,自然地伸出手臂引导希美。两人穿过前台旁的短通道,来到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希美把琴盒还有提包轻放在地上,在她拿出吉他和综合效果器时,那位女士也打开休息室里的音响并把连接线递过来。希美道声谢便麻利地接好,拾起背带将吉他挎在身前。
“你是自弹自唱吗,还是来找乐队合作。”那位女士在希美对面坐下,开口询问。
“我不太会唱歌,如果上台的话就只能独奏。不过我确实在找缺吉他手的乐队。”希美小声回答,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调弦和调节音量上,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聆听者。
“电吉他solo的话可能有点难办呢,你先随便弹一点吧。”话音刚落,希美点了点头,在曲库里搜索着合适的独奏曲目。很快她将眼神对焦在左手,深吸一口气。流畅的声音从休息室墙壁边的音响中传出,那位管理者忽地坐直身子,飞快地摸出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
独奏进行的时候,休息室里又多了几位听众。希美沉默地演奏,看着他们进进出出交头接耳。
“不好意思,这边这位是我们店的音响监督,还有几位是兼职的员工,他们都是摇滚乐爱好者。”女士向希美介绍着新来的听众。“试奏已经通过了,晚上本地吉他俱乐部的演出以后可以插一段你的演奏,大概五分钟。”
“诶?我以为大家都来了才会正式考核呢。”希美有点难以置信。
“没有那么严格啦,只是筛选一下那些完全不适合上台的人。你的技术很不错噢,我会帮你向我能接触到的乐队宣传一下的。”这位女士稍微停顿一下,从口袋里摸出张卡片递给希美。“这是我的名片。转行做管理还没几个月,总是想不起先介绍自己。”
希美忙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铃木理菜”四个字,旁边写着店长还有前鼓手等介绍字样。“我叫伞木希美,在国立大学念书。”
铃木轻声复读一遍希美的名字,又吩咐几位店员将希美的设备安排好。“晚饭的话店里会提供,准备室马上就会开放。嗯……那就期待伞木小姐的演出啦!”
在学园祭的舞台上演出的经历在此刻似乎并没有为希美发挥些安抚情绪的作用。主舞台那里来自横滨市吉他教学俱乐部的乐队已经演出完毕,老板娘已经开始不紧不慢地指挥服务生们帮乐队撤下乐器还有器材,再将希美的设备跟Livehouse自有的音响系统接好。原本舞台前听众们有些已经离开,还剩一部分轻松悠闲地散坐在离舞台较远的地方。
舞台后休息室门框上方的圆灯开始闪烁,希美便夹好领带夹再稍微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站起来后又使劲踩了踩脚上那双还是第一次穿的系带皮鞋。手机里霙发来“加油”的可爱表情,希美微笑着熄灭屏幕,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Livehouse的暖黄色舞台灯让希美感到舒适并安心,她径直走向舞台中央的椅子并在路过琴架时将吉他拿起,戴好背带将吉他转到背后,向舞台前所有关注的眼睛鞠了一躬。
她缓缓坐下,摸起地上的线插在吉他上,右脚迅速地设置效果器上的踩钉,设置完毕后调整重心将左脚踩上脚凳,摆出弹奏的架势。
暖黄的灯光熄灭,只有舞台上的冷色地灯提供分辨希美位置的光线。四拍嚓声过后,激流般的音符从舞台两侧的音响中奔涌而出,希美的左手在指板上飞快地移动,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交替点弦。来自贝多芬的熟悉乐句被她用一种近乎怪异的方式重新演绎,金属音色刺激这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那些关注的目光不再聚焦于舞台,听众在沙发里坐稳,竖起耳朵认真捕捉游荡在室内的声音。
开头最困难的点弦部分已经顺利完成,希美放松中指无名指开始拨片拨弦,再加上左手的揉弦。这部分对希美而言相对轻松些,她看向四周发现舞台下来了些中学生年纪的听众,他们提着琴包,似乎是刚刚上台俱乐部里的学生。
希美很快集中注意力,一小段纯下拨扫弦后又来到双手在指板共舞的点弦段落。轻微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她咬咬牙开始高速的琶音演奏。
第一次在Livehouse演出的希美状态堪称完美,至少在她自己听来那些密集的音符还算颗粒分明,闷音也恰到好处。后面的再现段落她也信心十足。
服务生在舞台下的人群中穿梭,这个小型剧场的二层也人头攒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散发着澎湃魅力的舞台,来自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的亢奋经希美之手诞生再通过数字效果器和音响不断放大,所有人都愿意停下动作将注意力集中。
经过一小段的慢速抒情段落后,希美的高速演奏依旧顺利地推进。终于,伴奏里的底鼓声停止,嚓声伴随着三下凶狠的扫弦为这首曲子划上句号。希美的双手从吉他上离开,左臂放松地搭在琴颈上。她环视台下,目光扫过一双双带着惊讶眼神的眼睛。希美小心地呼吸,缓缓地起身鞠躬,出于私心她把行动放缓,想在舞台上多享受一会这经久不息的掌声。
希美把吉他放回琴架,在仍未减弱的掌声里走下舞台。原本正沉浸于掌声的她现在又有些困惑,舞台那边的声音不减反增,还有观众在喊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词语。她松了领带,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休息室告诉霙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伞木小姐请等一下。”老板娘的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希美闻声迅速转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越走越近。
“观众们的掌声一直没有停,大概是想要你做个返场表演。”
希美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这张饱含笑意的面孔,她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激动地摩挲着刚刚摘下的领带夹。
“别紧张,我会让调音室那边放你预留的伴奏,应该没问题吧?”
“呃……我得想想弹些什么,伴奏就不用了。能借一把古典吉他给我吗?”希美若有所思地说。“真是想不到呢,怎么讲……真的很开心。”
老板娘看着面前抑制不住笑容的女孩有些诧异,在面试的时候她的演奏轻松地征服了在场的一众工作人员,这样夸张的喜悦实在和她高超的技术不太匹配。
希美稍微整理了一下穿戴,在休息室的灯亮起后立刻出门准备回到舞台。听众们看到舞台侧边熟悉的身影出现,便再次奉上热烈的掌声。台前的学生们没有离开,他们的老师也放松地站在一边。希美重新背好吉他,走到舞台中央向面前的人们鞠躬。
座椅换成了高脚凳,而且在她的右手边多了一把吉他,于是她将背带旋转将电吉他收在身后,抱起木琴坐好再将刚刚拿上台的麦克风拿近。暖色灯光再次熄灭,脚下地灯亮起的同时希美开始了她的返场演奏。
梦幻般的主题旋律在安静的演奏厅里流淌,希美熟练的轮指制造着密集奔放的音符。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目光聚焦于舞台的正中央。随后,演奏速度放慢,慢速抒情部分开始,希美迅速有力地按着琴弦。她侧着脸看着自己舞动的左手,努力从全力伸展的手指那里获得些美感。一个尖利的泛音过后,她猛地起身跳下将琴放回琴架、关掉麦克风,将背后的电吉他猛地转到前面来。希美将抿在嘴唇间的拨片夹回指尖,用失真顺畅地完成一段e小调上的西班牙风格即兴solo,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再次鞠躬致意。
“啊,这把吉他是你的吗?谢谢你呀。”希美看到工作人员将那把吉他装进琴箱送到台下的一位小姑娘手里,她便下到舞台前向物主道谢。
“姐姐你好厉害,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了。”高中生年纪的女孩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紧握琴箱把手的右手,有些丧气地回应。
希美有些错愕,她瞬间紧张起来,开始快速思索着如何消除这来自自己的坏影响。
“刚刚那首曲子,我听我的老师弹过。”面前女孩的声音愈发微弱,她的眼神也不断在希美的眼睛和希美的身后来回移动。“差距有点大。”女孩干脆低下头,不再看着希美。希美迅速回头看到远处正和几位学生谈笑的老师。当希美转回到女孩这边时,才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脸颊通红,似乎在训斥自己不该这样评价自己老师的演奏。
“练习就好,我也只是做成这一件事而已。你学琴多久?现在多大啦?”希美见女孩还是低着头,便试探着发问。
“学琴一年多一点,现在高中一年级。”女孩看着希美回答。
“如果真的喜欢,用时间去换就好啦。我也只是比你多练几年而已。”希美笑着为她提供建议,同时一些属于高中的回忆也挤进她的大脑,练习长笛、顶撞部长、退出吹奏部这些事情的细节她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你会渐渐发现自己的天赋所在哟,很有幸福感。”
“伞木小姐已经在招兵买马了吗?”老板娘恰巧在两人沉默的时候路过。“要快些收拾哦,凌晨场的乐手要占用休息室了。”
“好的,马上去。”希美应了一声便准备向女孩道别离开。
“招兵买马,是什么意思?”女孩主动向希美提问。
“原先加入的校园乐队只剩我一个人啦,我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些新伙伴。怎么了?”希美耐心地解释,但也不时看向舞台,工作人员将她的综合效果器还有吉他、脚凳都搬进后台。
“没什么,感谢你的演奏呀,伞木姐姐。”女孩并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向希美稍稍欠身表达谢意。希美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称呼,但还是下意识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呢?”
“弓木佳织。”
希美提着琴箱从东京音大主教学楼的侧面小门闪出,迈着习惯性的跳跃步伐朝百米外的校园西北门走去。从校门出去右拐走到地铁站,再由地下过马路后就来到霙所租住的公寓楼门口。她轻车熟路地刷开公寓门禁快步走进电梯。
进入四年级后,与需要辗转多家企业进行行业体验的优子还有整天被校内导师敦促专心学术的夏纪不同,清闲的希美往来东京越来越频繁,住在霙公寓的时间也显著增长。借此机会,霙也找到临近退休十分清闲的西冈龙彦教授为希美做些音乐指导。
电梯门打开,希美拐进走廊走了几步便将手指摁在公寓门的指纹锁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轻柔的提琴声迎接。春天的傍晚天暗的很快,希美摸黑换了鞋,把琴箱规矩地立在玄关侧的小储物室门边。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小心地挪动到沙发旁边关掉小桌上的CD机。她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往下看,侧躺在沙发上的霙身体微微起伏,纤细的手臂搭在沙发边。希美轻轻抬起霙的手臂将它往回收一收,同时发现霙的手机也安稳地躺在地毯上。
拾起手机靠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把手机轻放在茶几上以后便习惯性地伸展手指,长时间的古典吉他训练让她手指疲劳甚至浑身酸痛。希美抬手欣赏着左手指尖的厚茧,又坏心眼地用它们在霙的小臂肉上刮擦。霙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呼吸频率,侧发因为微小的扰动落下遮住脸颊。
像是警告一般,霙的手机突然振动,一段她再熟悉不过的音乐响起。希美赶忙收起恶作剧的手指拿起手机,发现屏幕上是晚八点整的闹钟。背后霙的手臂条件反射似的在沙发上摸索,因为什么都摸不到,便正过身子从沙发上坐起。
“啊,希美,欢迎回来。”闹钟已经被希美关掉,霙摸着希美垂在沙发上的头发对她说。
柔顺的发丝从霙的指尖溜走。希美双臂一撑便坐上沙发,她凑近霙的脸颊并用嘴唇轻轻接触。
“怎么不去床上睡?”她轻声问还有点迷糊的霙。
“给希美留了吃的,还想和希美一起听昨天买的那张CD。”霙揉着眼睛走到开放式厨房角落的冰箱那里拿出两只泡芙。希美也从小茶几的下面摸出霙口中那张新买的CD,她小心地拆开塑封膜,取出碟片放进沙发边的矮桌上的CD机里。霙端着盘子踏着音乐声回到茶几旁,希美才看到盘里的泡芙大概有手掌那么大,它们被霙平整地切下四分之一块,薄层酥皮和填充的奶油展现出诱人的姿态。希美软绵绵地从沙发上滑下和直接坐在地毯上的霙肩并肩,霙两指捏起切下的那块送到她的嘴边。
“霙,我就吃这一块哦,四分之一,不能再多了。”希美面露难色,多余热量带来的压力让她很难享受那些为其他人带来无数快乐的食物。霙则一言不发,看着希美分两口吃完她手里那小块食物,幸福地眯起眼睛。她舔了舔手指,又轻轻捏起剩下的大块泡芙认真品尝起来。
希美在沙发边缘的缝隙里找到遥控器,稍稍将音量调低,激烈的吉他声已经开始从房间角落的音响中传出。她细细端详手中这张专辑的狰狞封面——一张扭曲的人脸还有不断撕扯诡异黑色物质的双手。希美有点难以想象霙在唱片店看到这张专辑时的表情,也没想通为什么她会将这张死亡金属专辑带回塞满古典乐唱片的公寓。
在主唱沙哑的吟唱中霙已经将那四分之三的泡芙吃掉了,她稍稍探出舌头将嘴唇清扫一圈,便抽出纸巾使劲擦起沾着酥皮碎屑的手指。
“喔!以前霙肯定会把盘子里的两只都吃掉,对吧!”
霙将纸巾塞进茶几下的垃圾桶里,稍微思索一下给了希美肯定的回答。“放回冰箱,明早再给希美切一块。”她这样说。
音响里传出高速的吉他声和鼓声,还有主唱用极端嗓嘶吼出的阴暗歌词。希美被乐声吸引,她已经可以想象出鼓手交替踩踏的双腿和控制鼓槌连续敲击军鼓的画面。吉他奏出颇有古典色彩的主旋律,主音背后的节奏还有贝斯线也暗潮汹涌,多线并进将气氛渲染到极致。
“希美听的东西越来越……‘重’了?”霙也认真聆听着可能对她来讲非常刺耳的音乐,大量的减和弦营造出诡异的气氛,超过200bpm的曲速带来超凡的压迫感。
“不太习惯吗?我们可以听你买的那张。”希美边开口边从桌下摸出另一张CD,霙则伸出手摁住希美的胳膊。“他们的旋律还是挺棒的,怎么说呢,有种魔力。”
“这些乐手真的好默契,这么快的速度都能把演奏完全对齐。”霙感叹道。她不禁开始回想如果她所在的乐团要排练这样的高速乐曲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恐怖情景。或许这样的音乐本来就只能在这样四到五人编制的乐队中诞生吧!她这样想。
“希美的乐队会演奏什么样的音乐呢?有点想象不出来。”在渐弱分解和弦中专辑结束,霙在回味这张狂暴专辑的时候这样问面前沉默的希美。希美的目光在霙的脸上游荡了好一会,最后终于停在她的眼睛那里。
“写几条好听的旋律,配上诗歌一样的歌词……大概就是这样?”她只盯了一会就将目光甩向天花板,整个人放松地靠着沙发轻声说。
“诶,感觉……有点普通?”霙迅速给出答复。
“为什么是问句呀!”希美笑着摸了摸霙的头,挪挪位置坐得离霙更近了些。
“那个……只要能通过那些音乐多了解你一些就好。”霙把脸侧到一边小声说出让自己害羞的话。
“什么嘛,你已经够了解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