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不喜欢被盯得太紧,你可以给她些时间,容她考虑一下。”云屏安慰了她一句,开始着手收拾茶具。
灵狐知道她跟白凌霜关系非同一般,既然正面强攻不行,那就试试旁敲侧击的办法。打定了主意,就帮着慕云屏一起收拾,“你跟师父大人交情匪浅,能否帮我美言几句?”
云屏见她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也不忍直接拒绝,“我觉得还是交给凌霜选择吧。”
“帮我争取一下又不会怎样。”小胖丫嘟着嘴,不满地说,“我老人家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一味等候,只会错失良机,最后让自己追悔莫及。我可不做那种蠢事。”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云屏一时也不知从何反驳。
收拾得差不多时,慕云屏才好奇地问道:“你认得问天尊吗?”
“见过。”含糊其辞地回答。
“只是见过?”
“嗯。”
“你为什么会在锁仙阵里呢?是被关在里面的?”
“怎么可能,谁能关住我老人家。”小九说着犹豫了一下,才又吞吞吐吐地说:“我自己偷偷摸进去,想要借阵法之力改命修魔的。”
“为什么会想修魔道?”
“因为容易啊,而且很厉害。”这次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
“但是魔修为了修炼,有时不得已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可以吗?”这番话纯粹为了试探她的心性。
“我不知道。什么是伤天害理的事?”她圆睁着澄碧的大眼睛,好奇地反问。
慕云屏也不知该怎样跟她说,心中突然明白灵玄为何想收她为徒,如此单纯的孩子,的确需要好好教导使她不至误入歧途。
“你为何想拜凌霜为师呢?”
小丫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这还用说?因为她很厉害啊。”
云屏有些不服气地说:“绮罗也很厉害啊。而且她主动想收你为徒,你却拒绝了。”
“哦,那个人啊。她确实很厉害,但是也很可怕,我……”她心有余悸地说道,“而且她打得我好痛。”
“谁让你冒充问天尊来着。”
“我也就是想吓唬你们一下,那个蓝衣服的一来就痛下杀手,太凶残了。我还是更喜欢白衣服的仙子,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小丫头识人很准,无法反驳。的确,白凌霜外冷内热是不争的事实。而灵玄言语之间有时会犹豫拖沓,可一旦行动起来,便再无半分拖泥带水,干脆得近乎冷酷。
慕云屏叹了口气,终于打定主意说:“我试着帮你劝劝凌霜吧。”
灵狐没料到她会突然同意为自己说情,还有些懵,“为什么?”
“你不想?”
“不不不,多谢你了。”苏小九连忙把握住难得的机会,然后眼珠骨碌一转道,“我能问个冒昧的问题吗?”
“你问吧。”
“你修为如此低微,为何我师父和那个……就是那个人,都对你事事迁就、言听计从的样子。”
“我们曾是一同修道的挚友,她们也没有对我言听计从,只是我们相互之间太过熟悉,有些话正好说中对方心里的想法罢了。至于迁就,人与人相处,彼此迁就包容是应该的。”
“哦。”灵狐点点头,“我就说嘛,那个人刚刚那种态度,你也不生气。原来是迁就她。”
慕云屏心中一酸,说道:“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灵狐兴致勃勃地追问。
“你很想了解我?”灵玄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苏小九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回身尴尬地笑道:“你,什么时候……”
灵玄轻捋耳边的鬓发,端庄温文地笑道:“我的灵识可达千里,这灵舟不过方寸之地,你不妨猜猜我都听到了什么。”微露的贝齿泛着冷森的白光。
灵狐张大了嘴,“啊——”拖着长长的尾音,脑子里快速转动,“我去看看那只男狐的情况。毕竟是我族的后裔嘛,唉唉,真是不让我老人家省心。”絮絮叨叨地说着,飞快地从灵玄身边跑过,冲出房间逃向甲板。
灵玄在她身后幽幽说道:“你老人家无需担心,我已经替他疗过伤了。”
慕云屏心中一暖,“绮罗……”
“还有茶吗?”灵玄明知故问。
“再烹便是。”云屏没有半分迟疑,取过刚刚收拾妥当的茶具。
灵玄不客气地回到原本的位置坐等,心安理得地看着对方忙碌,自己则继续发呆。
灵舟底仓只有四个房间,如今却有五个人。
苏大壮作为唯一的男性,本是义不容辞要驻守甲板的,况且之前突然被灵玄抛上甲板,真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自己何处得罪了对方。还好,灵玄后来莫名其妙地赠药安抚,他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觉得自己还是呆在甲板上,离这群煞星远远的比较安全。
但白凌霜关心慕云屏的身体状况,跟她同处一室,他也只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舱房里休息。修道之人的休息,也无非是打坐冥思,并不是真的需要睡眠。但慕云屏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神魂是修道之人的,但身体的修炼日浅,隔一段时间便需饮食睡眠。
他们如今深入洪荒之境,杳无人烟,没有补给。所幸当初带风飞廉下山试炼,灵舟中为他准备了不少食材。
打坐冥思,不知舟外岁月。
直到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在底舱中弥漫,嗅觉灵敏的两只天狐首先受不了,从各自房中逃了出来。
“怎么回事?着火了?!”苏大壮看着浓烟滚滚的底舱,又惊又疑地说。
苏小九张望了一下,“从这里传出来的。”正是白凌霜和慕云屏的房间,她敲了敲门,“师父,里面没事吧?”
门吱呀打开,白凌霜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两狐面前,“没事。”说着施法卷起一阵清冷的风,将烟雾吹散,随后冷冷补了一句,“我不是你师父。”
灵狐并不沮丧,探头探脑地朝房间里张望。
“仙长,这是在炼丹吗?”苏大壮好奇地问,应该是炼丹失败吧,这辛辣刺鼻的味道可不是仙丹应该有的。
慕云屏手足无措地站在丹炉边,丹炉上架着一口铁锅,滚滚浓烟正源源不断地从铁锅中冒出。她本身并不擅厨艺,之所以精于茶道也完全都是因为灵玄的缘故。从前跟随优昙华,虽免不了要被这位公主冷嘲热讽,颐指气使,但锦衣玉食却从未断过,一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要她自行烹饪,简直是全新的冒险。
白凌霜也只能干看着,这对好朋友的情况差不多——九仙教圣女教主,哪里用得着亲自下厨——何况她早已辟谷,要不是慕云屏的特殊状况,她几乎已忘掉了凡人饮食之事。
“慕姐姐是在炼丹吗?”苏小九甜甜地打招呼,然后自来熟地进了屋,好奇地看着那口冒黑烟的大铁锅,锅里是烂糟糟、黏哒哒的一团不明物体。
“不,不是。”慕云屏尴尬地笑了笑。
苏大壮倒是很敏锐,他用力嗅了嗅,嗅出了些端倪,“二位是在……烹饪?我闻到了锅巴和白菜的味道。”
“是又如何?”白凌霜一把提起苏小九的后领,扔出门外。
正要关门,熟谙人情世故的天狐苏大壮却提出了一个令她无法拒绝的建议:“庖厨之道,在下也曾下了一番工夫钻研,不知云屏姑娘可愿赐教?”他说得很委婉,尽量不着痕迹地讨好对方。
白凌霜皱眉犹豫了一下,她怎么可能看不透苏大壮的小小心思,只是烹饪实非她俩所长,所以便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赐教。
苏大壮得意地看了小九一眼,迈步进屋。
白凌霜随即关上了门,将灵狐冷落在外。
小九有些懊恼,却又无可奈何,闷闷不乐地正打算回自己房间,却发现灵玄正站在她身后。
见鬼!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脑子一下卡住,不知该如何应对。然而灵玄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径直地离开底舱,登上了甲板。
灵狐松了一口气,朝自己房间走了两步,手做出推门的动作,又不自觉地停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心一横,死就死!转身大步离开了底舱。
一到甲板上,立刻被灼热暴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晴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白晃晃的太阳高悬天空,毫无保留地抛洒着光与热。
蓝衣的仙子就站在破损的船舷边,一手轻抚着船身。路过灵舟的风偶尔轻柔地拂过她的裙摆,像撒娇般轻轻摆弄她腰带垂下的坠玉丝绦,调皮的气流有时会挑起她的鬓发,这样便能看到她娴静温柔的侧脸。
突如其来的,怦然心动的感觉把灵狐吓得浑身一震。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很久,当对上那双宛若深渊般的瞳眸时,所有的幻想都瞬间寂灭,这双眼睛是来自于邈远而不可知的彼方,绝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