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教训，许若云今天把控好了时间，结束后江淼和许如清眼看还能蹭上食堂的末班车，一起动身前往食堂。
一路上许如清始终沉默着，还在回味许若云今天教授的内容，而江淼对那些技巧早有涉猎，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想着下午的事。
今天清清为什么要说性｜工作者很有意义？在江淼的心中，性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是一种因人而异的正常欲望罢了。她不理解许如清为何把性看的那么重。
于是她偷瞄着许如清，等到她从深入思考中抽离后，认真地询问道，“呐，清清，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姓”的？”
许如清刚刚从文学海洋中遨游返航，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就是那个呀，你怎么看待那个的？”江淼强调了一次，并不觉得这话题羞于启齿——虽然她上次问许若云同性间星爱时还挺害羞的，但是对于朋友，她觉得这是可以随意讨论的话题。
这一问，一下就把许如清选择性遗忘的回忆重新如海啸般席卷回脑海——她好像……默认自己对江淼产生了信誉……
许如清试图回忆当时的状态，却发现那灵光一现的冲动如流星不过转瞬即逝，那澎湃汹涌的情愫亦如雁过无痕，现在她早已平静，仿佛那身体滚烫面色潮红的人只是梦幻泡影。
许如清又开始怀疑起来，她真的对江淼产生了那种感觉吗？她们可是同性……
刹那间，母亲肖秋岚恶毒的话语在她耳边响彻，如长鸣的警钟，“你和你爸就是一个德行……”“真让我恶心……”
尖利急促的警笛声如恶鬼的利爪，狠狠地撕裂着许如清脆弱的心房。这一刻，许如清百感交集。
江淼注意到许如清的双眸黯淡下来，整个人好似如坠冰窖。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出声安慰道，“清清？没事吧，不想说就算了，没关系的。”
“我没事，淼淼。”许如清倏地从浑浊中清醒过来，“淼淼，你觉得自己了解“姓”吗？”
“嗯……算是了解吧？我看过描写“姓”的书籍，知道大概的流程。”江淼垂眸思考了一下，回复道。
许如清笑了笑，“那你感兴趣吗？想亲身尝试吗？”
“啊？你是说和男性做那种事？不不不，完全不想。虽然书里有描述人们只为了单纯的“星｜艾”而疯狂的举动，但我并不能理解。书里描绘的很“爽”，但那只是生理反应罢了，不值得歌颂，更不值得费尽心思地去追求吧……我觉得姓仅仅为了繁衍而存在。”
“淼淼还真是可爱呢……你会这么想，是否……从未产生过星冲动？”许如清失笑，江淼对许多事都有自己深刻的见解，但也在某些方面保留着无邪与天真。
“星冲动……你是说面对男性产生那些生理反应？是的，从未有过。”江淼想了想书中描述的那些女性的星冲动表现，斩钉截铁道。
“额，其实不只男性……”许如清顿了顿，有些别扭地继续说着，“女……女性呢？”
江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已经知道了同性间也可以发生那个，但为了不让许如清想起糟糕的回忆，刚才故意避而不谈，没想到许如清主动提起，江淼既担心讨论这个会撕裂许如清的伤口，也祈愿着许如清能够完全从那天的阴影中走出来。
于是她很快换上一幅轻松的面容，“女性的话……也没有。但是我很喜欢看美女，不知道算不算？”
“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啦，应该不算吧？”许如清接话道，却是强颜欢笑，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涌起一股失望。
“那清清呢？你有没有？”江淼自然反问道。
许如清却不知作何回答。以前她被朋友拉着看过一次小电影，除了恶心反胃之外没有任何感觉，那些画面至今让她觉得恶寒与厌恶，所以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接触过h涩小电影，更不用提产生星冲动了。
但是她今天曾有过的那种奇异感受，到底是什么呢？
烦躁像阳光雨露充足的藤蔓，在她心间疯长，“我……我也没有吧，应该。”
“那清清也很可爱嘛。”江淼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我们都未曾体会过信誉支配肉｜体的感受，你为何会将星｜艾视作神圣呢？”
“也许……正因为未知，我才会觉得它神圣吧……”许如清喃喃道，“呐，淼淼，这个问题，我们等亲身实践过后再讨论吧，好不好？”
“好是好……只是那可能要等很久了……我无法想象我会和男性做那种事呢。”江淼轻声应下。
“那和我做怎么样？”
······
脱口而出的真情下，这一刻，世界好像进入了一个长镜头，一切变得迟缓而悠扬，秋日云烟在天充盈淡淡闲情，夕阳晚霞于地扑洒灿烂优雅，昏黄的落叶伴随黄昏的和风起舞，穿梭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过少女炽热的脸颊。
许如清好像走火入魔，内心的渴望在欢愉，驱使着她说出匪夷所思的话，她凝视着一脸懵懂的江淼，毫无保留地将那满溢柔情的目光射入女孩的灵魂。
片刻后，许如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她没等江淼反应过来，慌张地试图挽救道，“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如一泻汪洋的洪流，覆水难收了。
我c！我到底在干嘛……许如清痛定思痛，后悔万分，在心里怒骂着自己，她用力晃着江淼的双肩，“淼淼，你听我说，我刚刚——”
“可以啊，虽然我不是很感兴趣啦……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不反感哦？”
江淼神色泰然，轻描淡写地答应了许如清提出的虎狼之词，扼杀了后者狡辩的话语。
许如清傻了眼，“诶？诶？诶？！！！！！你认真的？”
江淼蹙起眉头，“不是你先说的嘛……为什么你反应那么夸张？”
许如清的脸立刻泛起桃花，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扭扭捏捏地开口，“虽然但是……”
淼淼真是……为什么都不害羞的啊？明明是个随便挑逗一下就脸红了的小妹妹吧？
“你真的明白我意思吗？我是指我们像……像我母亲和我干妈那样……”许如清犹豫再三，还是一断一续地说出了口。
“我知道呀！额，虽然是有点担忧——未成年人应该不能aiai吧……嗯……不过那是男女之间的规矩，我们女女说不定可以没有这个限制？”江淼说着说着还仔细分析了起来，好像真的在推断有无可能。她心里暗想着，许如清再次主动提了她母亲的事，想来她应该是没有那么在意了，江淼感到一阵安心。
震惊与羞涩之余，许如清内心好像突然下起一场大雨，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感到了悲伤。
两人正好步入食堂，天色已晚，食堂大厅内人群寥若晨星，颇有人走茶凉的落寞感。这冷清的气氛伴随冷冽的晚风刺激着许如清单薄衣襟下因江淼三言两语就炽烈升温的躯体，终于是让她冷静了几分。
江淼天真地乘胜追击道，“清清？莫非你已经在畅想——”
“淼淼！那个，我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小孩子，算……算了吧……”许如清连忙打断了江淼。
江淼狐疑地打量着她，许如清会经常调戏她是真的，但开玩笑却是不多的。半晌，江淼沉声道，“好吧……你的意思是那等我们长大了再说？”
许如清：“……”
好不容易褪色的桃红又泛滥的恰似盛年花开，江淼像纯洁至善的天使，许如清感到自己沐浴在她那圣洁大爱的光辉中，耀眼的难以明眸。
许如清并不喜欢天使，她不喜欢普渡众生的光。因为她觉得它们太过廉价，太容易受伤。
“淼淼，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万千情愫盘根错杂，缠绕出荆棘与伤疤。
不知为何，许如清很想逃避这一刻。
晚自习下课。
许如清自逃避掉那个话题后，一直在揣摩自己的内心。今天发生了许多事，让她有些窒息般的绝望感，整个人像被情绪与某些道不明的最原始的冲动控制了，变得怪异起来。表现则是神色晦明不定，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许如清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些变化，但这变化就像埋藏于深海的宝藏，充满着模糊与未知，唯一确定的是，它与江淼有关。
她好像陷入思维风暴，置身尘灰飞扬的浑浊纪元，身体与精神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清新空气，于是她加快了收拾书包的节奏。
快速收拾完后，她照例等着江淼一起走出校门，虽然很快就分道扬镳，但是她们依然习惯了结伴了走一段路。
不一会儿江淼也收拾完了，两人彼此沉默着离开教室，江淼自然发现了许如清今晚上情绪有些不对，并没有再冒然说话。
直到穿过操场时，江淼思索再三，才第一次开口，“清清，那个……要不我们逛下操场吧？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我想帮帮你……当然当然！如果你想快点回家的话当我没说！”
许如清本是健步如飞，听闻缓了缓逃离般飞速的步伐，四周是拥挤的人群，空气潮湿而闷热，凝滞厚重。许如清想了想，她确实需要一个安静地的地方好好调整一下。
“好。去小树林吧？”许如清言简意赅地应下，率先转向去往操场后夜深人静的小树林。
江淼加快脚步追上她，一边走一边斟酌着该如何让许如清愉悦起来。
一中的小树林，是个充满秘密的地方。这里洋溢着青春期少男少女们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亦弥漫着校园暴力与情感纠纷的血腥。在那漆黑的夜里，在那重重树影的背后，是“吸血鬼们”的狂欢。
许如清神色淡漠地掠过几对拥吻的情侣，但她的内心却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们，会在这里doi吗？
或者说，那些在许如清眼中并不自尊自爱的女孩，会轻描淡写地答应伴侣提出的doi请求吗？
许如清想不明白。
深夜的寒月摇下缕缕清波，刺过细碎叶缝，扑洒在干柴烈火的情侣们身上，投下热烈相融的影子。江淼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转而对着许如清怯生密语道，“清清，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怎么啦？”
许如清注视着一团岿然静谧的暗影，答非所问道，“淼淼，你说这些情侣会在这儿doi吗？”
江淼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可能会吧？我看书上说野｜战很刺激。”
倏地，那团暗影周围迷雾四起，暗上加暗，晦涩难安。
“清清，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呀！他们做不做根本不重要吧？我还是比较关心你——”
“淼淼，我好烦。”许如清转身看着她，淡如远山的秀眉像萦绕着山间云气，懵懂难辨，俏丽如凤的双眸中锁满愁云，声音嘶哑，“我真的好烦啊。”
“淼淼，我承认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问你那个问题……但是，我真的想不通，你那样回答我是什么意思？”
江淼愣住了，又着急又心疼，“清清？你到底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呀？”
刹那间，许如清眼中迷雾环绕下的暗影升腾起诡异的气流，“淼淼，我累了。和你相处，我本不该疲惫的。我就挑明了吧……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要答应我说我想和你做那种事的请求？
许如清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弄清江淼的逻辑，潜意识下，她不是没想过那种可能——那种名为爱情的可能，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并不是这样。她这一次下定决心要彻底知晓江淼关于此事的理解。
夜更深了，亲热的情侣几乎也散场了，硕大的小树林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一片，在绝对的暗面前，在夜的呼吸如此轻，如此静的现在，以黑夜为食的怪物，披上欲望与情绪的盔甲，极力成长着。
“你难道就是在想这种事吗？”江淼疑惑道，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着疑虑，“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说过了呀，这本就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轻浮草率的话语，就像慢性毒药，当许如清细想后才发现，它已经渗过了她的底线。
“那你现在就和我做啊？！”
江淼这一脸无所谓来者不拒的态度，像锐不可当的利剑，刺到了许如清的逆鳞，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而抑郁沮丧，又是怎样的愤怒颤抖。
江淼听出了许如清赤｜裸｜裸的情绪释放，虽然没能看透这股情绪的名字，但她依然不解，自己为何踩到了她的雷点？
江淼就像暴烈洪霖中一珠雨点，被许如清推动着前行，她唇瓣微开，“好……好啊。”
话音刚落，暗夜下，许如清像听声辨位的猎手，精准地发现那柔软而诱人的猎物。
下一秒，许如清用自己的双唇对准了它。
好近。
好近。
近的连那如兰的吐息，都好像亲密的热语。
近的连那微微开合的唇瓣，都化作起伏的群山。连绵着，蜿蜒着，曲折着，让那至美的曲线占据迷离的眼眶。
苍茫夜色裹挟清冷月色，人间绝色内蕴薄凉唇色。
真的好近啊……
近的当许如清只吻住了那一团暗影时，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我大约的确是疯了吧。
迷雾散尽，暗影炸开，被黑夜保护着的结局，是许如清的一厢情愿。
“清清？你这是干什么？”躲开亲吻的江淼，站在一旁满腹疑云。
许如清苦笑一声，她的唇还停留在一个尴尬残忍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体内积攒了太多疑惑太多情绪太多欲望太多冲动，好像要炸掉。
许如清强忍下内心的翻江倒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doi是小事一桩吗？为何要躲开？”
江淼却严肃地告诉她，“doi确实是小事……但是不能亲嘴呀？清清你不知道吗？奶奶说过，夫妻之间——有爱情的人之间才可以亲嘴的呀！清清你……什么意思？”
江淼的话像是一记闷雷重击着许如清濒临崩溃的内心，“不能亲嘴却可以doi……江淼，你tm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二人关系愈发密切后，许如清就再也没有叫过江淼全名了，就连在公共场合，她也依旧会盈着笑意，甜甜的喊她的“淼淼”。
更别提带脏话。
江淼这时才明白，刚才她未能看透的情绪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愤怒。
朋友的愤怒让她慌了神，许如清是她第一个朋友，永远温婉细腻，永远娴静优雅，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指向她的负面情绪，江淼也就在这样的温室中成长至今。
江淼完全不会处理这种局面。
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安慰，还是该回答她的问题？
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悲伤还是后悔。
可是许如清终究还是没能忍心让江淼陷入难题。在她手足无措时，许如清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至少表面上是那样。
“抱歉淼淼，我今天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忘了我说的话吧，我想冷静冷静，我先回家了——”
话还没说完，江淼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清清，虽然我完全不明白在你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波澜壮阔，但我知道肯定是我错了。你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突然就不开心了起来，一定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从没和除你之外的同龄人交过朋友，我很笨，一定是说了让你生气的话了，对不起。但是……就算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江淼紧紧抓住许如清的手，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眼神涣散逃窜的女孩。
“奶奶告诉过我，接吻是爱情的产物，所以我们不能接吻呀？但是星｜艾……奶奶没有告诉过我这相关的内容，但根据我从书籍里人物行为的推测，我觉得性与爱没有直接联系。正如你所说，人都有信誉，人可以去找性｜工作者发泄，但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爱情。”江淼认真地分析着自己的理由，许如清双眸中变幻的愁云爆裂开来，化作大雨滂沱，顷刻间润湿了她的全世界。
“所以……我们是可以doi的，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低级的事，虽然我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想，我就陪你，就这么简单。”
“正是因为你，我才会答应的。”
“应该也只有你，我才会——”
江淼最后的尾音从她有些干燥的唇瓣中跳出，进入了另一个同样干燥的唇。
她看到那个泛起水光的眼睛中毫无保留绽放的灼热情感。
她听到女孩刺破长空掀起的呼啸风声。
她闻到那愈来愈浓的清气。
她触到那个等待滋润的丹霞。
热烈长风卷起歌谣，馥郁清香弥散成诗，似火丹霞相交相融，终于诠释好那情感的意义。
这一次，江淼没能躲开。
唇瓣相合，两人好像会面于亘古的山麓。
秋水苍苍，澹澹生烟飘若仙；山腰落日，雁背斜阳洒金黄。枫山红叶如雨，溪畔折柳若风，飘飘洒洒，清清漾漾，冲动的风推着雨落下，懵懂的雨打在风身上，就像心中的爱恋与苦涩交缠成画，交缠成莫名。
长夜未央，灯火阑珊，雨汇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