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学校里把衣服都脱掉,会不会引起轰动?
如果在学校广播室点播一首G调上的咏叹调,同学们会以为这是哪个梗的neta?
学校里有没有什么适合互殴的地方?如果真的有,那么假如在那地方开办一场地下拳赛,会有多少人买票呢?或许可以大赚一笔。
在学校里度过的时间的确十分无聊,只能思考这些同样无聊的问题作为消遣。虽然我并不认为它们无聊,而是异想天开。总有一天会有人发觉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蕴含着宝贵的价值。
能做这样的思考的机会并不多,毕竟在课堂上我还是更喜欢靠睡觉来打发时间一些,而课间休息又被习惯拖堂的老师们挤占掉不少。如果说减少碳排放靠的是政策,规定工厂们竞拍排放量,是不是也可以让老师们竞拍拖堂的时间,来让拖堂的情况有所改观呢?
摇了摇头,不着边际的想法像泡沫一样被我戳破。我站起身,决定在这只剩下两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中去一趟洗手间。然后,我便用余光瞟到身旁座位上的人也一同站了起来。
看来是大言不惭的我马上就遭到报应了。
的确,现在的校园生活对我来说不能算无聊。
毕竟可是有个家伙时时刻刻在不遗余力地给我带来“惊喜”。我回过头,看到了那位似乎并不自知的大麻烦——也就是跟在我身后的齐恬。
我以为她刚转来我们班时那个惊人的自我介绍就是她所能做出的、最令人傻眼的行为,没想到我还是太小看她了。那天刚放学,她就跟班主任提出对安排的座位不满意,再三坚持下将座位搬到了我的身边。
老实说,齐恬在上课的时候很入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坐姿端正的样子会让人以为她是小学生。虽然她从来不做笔记,但以她的记忆力应该也不太需要记录些什么。她这么认真,会让坐在她旁边却只知道睡觉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如果说这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话,她在这之后近似跟踪的行为就有点……无论我是在午休的时候去学校餐厅,还是在本应是上课的时间离开教室透透气,她都会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像是恐怖片里的情节那样。
虽然据她所说,这是为了观察我以找出对我感兴趣的原因,但在我眼中这种行为就有点恐怖了。
没准她真的是缠上我的怨魂,准备在我放下警惕的时候向我索命。不过我应该没干过什么,会生成这样的怨灵的事情吧?
眼下我是要去洗手间,虽说女生结伴去洗手间是件很常见的事,不过我想象中的女生结伴去洗手间可不是这样。一般不该是手拉着手,肆无忌惮、音量很大地聊着八卦,站在洗手台前讲学校里某人的坏话,然后被隔间里的某人听见吗?至少漫画里都是这样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前一后,缄默不语。
算了,随她去了。连班主任都犟不过她,我自然是早早就打消了说服她停止那些怪异行为的念头。
这样想着,我走进了洗手间的隔间,齐恬也贴心地帮我锁上了门。
嗯?
“不是,你进来做什么?”
我看着与我一同挤在狭小隔间里,几乎要贴在我身上的齐恬,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变得滚烫了起来。
听说发热是电脑宕机的前兆。恐怕自己离停止思考也不远了。
齐恬被问及这个问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十分震惊,她竟然真的在认真想怎么回答这个明显是反问的问题。
“因为我想观察林不语,并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的原因。”
她一字不差地说出了已经听到过无数次的回答。每次问她为什么要跟着我,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有点像RPG里那种反复触发对话却只会给出同样回应的NPC。
“那你也不能进来啊...你要观察我上洗手间吗?”
这可是超级,超级不妙的Play,对于你来说为时过早了,齐恬同学。对于我来说也是。
“咦?难道不能进来吗?”
“当然不能啊。这里是洗手间,你进来一根手指都不行的。”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意识到方才说出的话还能被解读为另一种不太妙的意思。
我记得在进入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似乎洗手间里还有别人,而她们此时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样子。似乎现在才想起来已经为时过晚了。
洗手间里的氛围在这一刻凝固了。门外直到刚刚为止还在轻声闲谈着的女生们噤了声,随后传来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尴尬的空气包裹住了我,后颈像是被人揪住那样皮肤紧绷,手指也不安分地上下摆动了起来。
喂——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我很想此时立刻冲出门外,抓住她们的肩膀与她们解释清楚,不过那样做大概会被当作怪人,于是只能作罢。
齐恬倒是像没事人一样,那片薄而粉的嘴唇动了一下,便开门离开了隔间。如果跟她讲清楚的话,她还是会好好听话的。问题就在于无法预测出她还会做出什么没常识的举动。
嘱咐她“不可以做出奇怪的行为哦”,或许她会反问:“奇怪的行为是指什么?”
是会让较真的人噎住的乱来程度。
上完洗手间,我推开门,准备带着齐恬回到教室。刚刚那几个女生似乎是我们班上的,这就意味着回到教室恐怕又要被同学们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洗礼。齐恬倒是对这些无所谓,但我还是多少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要是我也能像她这样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就好了。这的确是一种可贵的才能,虽然可能会变成像她那样的天然呆。
“大家好像都在看着我们呢。”回到教室后的天然呆如是说。
“毕竟刚才在洗手间发生了那样的误会,会被以奇怪的眼神注视也很正常的。”
“......”
齐恬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那双漆黑的瞳孔中虹彩闪过。她估计是想问我刚刚的误会是指什么。真希望她不要开口问啊——因为解释起来绝对会很麻烦。
“林不语...不喜欢那种视线吗?”
好在她没有为难我,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耸了耸肩,试图作出无所谓的表情。
“的确不太喜欢, 不过被那样看过许多次之后就会习惯的。”
闻言,齐恬用手指描摹着自己的下巴。她在思考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呢——我有些不安,毕竟通常在这之后她就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来帮你挡住这些视线吧。”
“咦?可以吗?”
“可以的。就当作是这几天以来的报答。”
虽然有点担心她掏出放在学校储物柜里的铁棒,把那些同学们暴打一顿,但我还是稍微有些感动,像是:孩子终于长大了,会为自己着想了——这样的心态。
不过,她到底要怎么做?
与她相处这几天下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绝对不能以常理推测她。
果不其然,她再次技惊四座。只见她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下,向左平移两步,然后坐下。
就这么坐在了我的腿上。
......
我就不管教室里此起彼伏的低声惊呼了。
“呃...齐恬...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嗯?”
她依旧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她没有从她的做法并没有奏效,反而是起到了反作用这点意识出不对劲的地方吗?如果真的没有意识到的话就不是天然呆了,我会怀疑她的智力有问题。
“你...这是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坐在我的腿上?”
“咦?因为这样就可以帮你挡住同学们的视线了。”
我抬起头,发现视野之中还真的只有齐恬纤瘦的后背,确实不会和教室里的其他人对上视线。哇哦。
挡住视线。哇哦。
“哈...哈哈哈......”
齐恬听到我笑了,便点了点头。是在鼓励自己吗?还是在肯定自己的做法?她似乎因为帮我解决了一件事而很有成就感呢。
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她,我其实并不是因为喜悦而发笑,而是被气笑了,她那张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脸会不会露出失落的神色?
“齐恬,你真的是个天才。”
我由衷地赞叹她。
“齐恬,你要知道一件事情。人与人之间是要有距离感的。”
“距离感?这似乎并不在我认识中的五感之内。”
“不是具体的知觉啦…嗯,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的东西,填充在每个人中间,让他们不会凑得太近。”
虽然齐恬身手很好,但她并不仰仗力量肆意妄为。这一点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如果和她讲清楚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是NG的,再加以耐心细致的解释,有时候会奏效。
此时才刚放学,我们一同离开学校。在路上我对她展开了说教。
必须得杜绝以后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且不论同学们扎人的目光,万一事情传出去,被当作不纯同性交游就麻烦了。
“抱歉,我想我还是不太明白。”
虽然她不明白的事情有些多,要说明起来会有点麻烦。
“嗯...一般情况下,两个女生不会那么黏黏糊糊的,在同一个洗手间隔间里,还会坐在对方的腿上。”
“一般情况?”
“毕竟那样大胆的行为也只有情侣之间才会做得出来。”
“伴侣么......两名女性不能结为伴侣关系吗?”
要从这里开始说明吗?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说“但我们不是情侣”,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如果这么说,她很可能会顺着说下去而答道“那么我们成为伴侣吧”。若演变成那种情况,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所以我决定转移话题。
“就算是情侣,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密。那样会引起众怒的,而且羞耻心也不会允许这种行为。”
“原来如此。”
齐恬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懂,又理解到了什么程度。我可不想像她坐在我的腿上那次那样又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而且,距离感的另一个体现在于,如果穿对方的衣服,用对方的日用品的话,会很奇怪。”
我指了指齐恬校服底下的白底T恤。那件T恤上有一个黄豆状的emoji,emoji的嘴是一条拉上的拉链。
入学后教务处给她发了校服,但她自己的常服就只有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她身上那套看起来许久没换洗过的衬衫与长裤,而那两件被我塞进了洗衣机。所以,我只能让她先穿我的旧衣服。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买品味这么糟糕的衣服?嘴被拉链缝上了,因为是不语?这也太可怕了。
“所以,我们一会先去买你的衣服,以及给你用的水杯、牙刷之类的。”
一想到要从生活费里支出这么大一笔来用作他途,我就有种体内某个器官被摘走的痛感。不知道她口中的“关莺”对我的经济援助究竟什么时候会兑现,这决定了我将和我的漫画和游戏分别多久。
“说的也是,林不语的衣服尺码对于我来说不怎么合适。”
齐恬揪了揪从自己衣角边露出来一截的T恤下摆。
“毕竟我的身高要比你高嘛。”
“不,主要是胸口这边有点太宽松了.......”
“我身材好还真是抱歉了哦。”
如果她说她其实是在拐弯抹角说我胖,我可能会和她打一架。虽然打不过她。
“而且还有内衣...虽然说穿着外衣看不见,但不穿的话还是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咦?看不见吗?”
她困惑地皱起了眉,随后用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遍。或许是我的错觉,藏在她瞳孔深处的彩虹色星座又一次闪烁了片刻。
她该不会说她能看得见别人衣服底下的身体吧?能打败那个怪物还可以说是体质好,但这恐怕就到了会被神秘组织抓去作解剖实验的程度。就在我有些被吓到的时候,她开口道:
“不过,日用品什么的有必要多买一套吗?”
“当然有了。你想想,别人的衣服上会留有那人的体味,日用品也会沾上唾液之类的,这不是很恶心吗?”
“噢,这个我知道,关莺告诉过我,体液交换是繁衍行为的一环,而生育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这个关莺究竟在教齐恬些什么?正经的常识她一无所知,这种奇奇怪怪的知识却涉及到了。我有点怀疑齐恬如此“奇妙”是因为被怪人带偏了。
说起来,也应该给她买一套床具,不能让她一直跟我同床。刚聊过繁衍行为和生育的我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也是有点微妙。
我们去了商场,依次买了那些用品。这样一起买日用品有点像新婚夫妇...还是算了吧。
就在我准备带着齐恬离开商场的时候,她拽住了我的衣角。
“怎么了?难道你看上了哪样商品吗?”
感觉不太可能。毕竟她住到我家来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如果我不提出要买这些的话,恐怕她也不会在意和我共用这些。
她似乎对除了我之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这么说有点令人难为情。
“你不买些食材吗?说起来,我从来没有看过林不语进食。如果是在辟谷的话,应该连午膳都不吃吧?”
“pi gu?”
她难道在说身体的某个部位吗?唐突提起这个部位有点太过于糟糕了吧。还是说,我理解错误了?
我早就发现,齐恬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时不时夹杂着一些生僻字词,像是某个旧时代的人穿越到现代,读了一本《普通话速成》就开始和人交流了。她身上奇怪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我也就没多在意这一点。
姑且还是和她解释清楚吧。
“我没有吃早饭和晚饭的习惯,如果感到饿的话就会吃零食。”
毕竟我平时基本不运动,消耗很少的话也不用摄入什么。
“啊,在节食吗?”
我看起来有胖到需要节食减肥的地步吗?
“这样会导致营养不良的,这也许就是林不语你总是看上去很困的原因哦。”
“...这种生活方式我早就习惯了啦。”
准备早饭和晚饭这种事情对于独居的人来说难度还是太大了,主要是很麻烦。如果天天吃泡面的话很快就会腻,而且胃会不太好受。
然而,齐恬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没有松开揪住我衣角的手。
“如果你不会料理的话,可以把食材买回去,我来烹饪就可以了。如果可以让我看一遍菜谱的话,应该就能学会。”
这句话我倒是相信,毕竟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我的确是见识过的。不过这么做就需要再拿出一笔钱来买菜,还有,我的居处没有厨具......如果要我跟姐姐讨些生活费的话,她问起原因该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我把女孩子带回家了,并且正打算包养她,因此还要再多一笔开销吧?
而且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我的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现在的我,只想立刻回家躺回沙发里。
见我不打算妥协,齐恬一直以来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下来。她撅起了嘴,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巴。我相当熟悉这个动作。
这是申浦市第一点子王齐恬开动脑筋的前兆。
不是,你要做什么啊?
已经目睹过了她诸多惊人行为,此刻的我内心的不安感就像向上蹿升的火焰一般油然而生。
“嗯...如果你不好好进食的话,我就告诉同学们这个。”
说罢,齐恬伸出手指,指向了我的胸口。
“粉红色的,而且还有小型动物的花纹呢。”
“!”
真的能看见啊?
“啊,脸变成了头发的颜色。”
她的手指从我的胸口移到了脸上。不用想也知道,这时候我的脸肯定很红。
“你...!”
食指与中指不自觉地摩擦着掌心,缓解着羞赧所带来的、如同虫蚁在体内爬行的体感。我拿她没办法,就只能恶狠狠地干瞪眼。
“喂,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你因为营养不良而病倒了,我也就会没有办法继续观察下去,这样很难办的哦。”
她摊开了手,尽管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但我还是看到了她那弧度变化了少许的嘴角。这家伙居然在嘲笑我。
果然,我还是没法应付她。
实在对她的威胁束手无策,我只能陪她去买了食材和厨具。购物袋在装载下这西后就变得很沉,体力已经透支的我自然是没法拿动。
好在这些对齐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两个大小与重量都能比得上行李箱的大袋,被她轻巧地拎在手上,带回了家。我愈发了解到与她力量的悬殊,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遇上的并不是一般的麻烦。
有些后悔当初那么爽快地答应她了。如果现在说反悔了要甩掉她的话,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松地如愿。
不过,也不是说要就此束手就擒。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我想起先前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回到家中后,我撇下前往了被我当作储藏室的厨房忙活起来的齐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坐回椅子上,我才感受到双腿的疲劳获得缓解,酸痛感如同潮水般褪去,逐渐恢复了知觉。
“如果说今后还有这样需要我到处跑的日子,那我可受不了……”
一面揉着腿,我一面打开了电脑,朝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几个词。这几个词将成为我今后获得安宁生活的关键。
寻人启事,齐姓,性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