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者:RH光熙
更新时间:2023-04-03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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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6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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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眼睑,发现笼罩着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而是像有色玻璃那样的钴蓝色泽。这让我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惯常醒来的时刻。


打开放在床头的手机确认了一下锁屏上的时间,果然,是凌晨四点。


平时我睡得挺沉的,主要是熬夜熬得很凶,大部分情况下过了午夜才会睡,因此每次都是休息三四个钟头后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醒来,去学校里补觉。侯欣然倒也劝说过我让我好好休息,但熬夜的时候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决定是看漫画、打游戏还是入睡,轮到我来掌控原本摆布自己的生活,这种感觉很不错。


但这项娱乐却在齐恬住进我家后不得不中止了。像先前威胁我好好吃饭那样,她也要我按时休息,任由自己支配的时间就这么少了大半。她似乎没有把自己当作客人,真不客气耶。


或许我应该去买件耻度没那么高的内衣。现在穿的几件是姐姐特地帮衣品很糟糕的我挑的,但她的品味按照大众的标准来评判的话,应该也不会得到高分,停留在了看到像小动物那样可爱的事物就会“哇”地大声喊出来的小学女生的阶段,害得我被齐恬这家伙要挟。


而结果就是,因为睡得比平时早上许多,我的生物钟完全紊乱了,在凌晨醒了过来。


人的身体真是相当奇妙呢。我打了个哈欠,还未消散的倦意铺在脑后,化为了针扎般的轻微刺痛感。微微侧身,一种比龙涎香清淡些的香气沁入了我的心脾。


与此同时映入我眼帘的,是剔透的肌肤,稚气未脱的睡脸。初秋的寒意令人心颤,但在这一隅之地中,却只存在着柔软的暖意。


对哦,最终我们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不过,我是不会说出“早上睁开眼睛看到你就在我的身边,感觉好厉害”这种台词的。


昨天我们的确一同去买了套床具,但只有被单与被套的话,就只能做到打地铺。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是绝对NG的,先不提睡在那么硬的地板上,第二天会落得个肌肉酸痛的下场,平日里只有我独居的一居室没有供暖,电暖器也不可能整夜都开着,地板的温度会很低,以我这样的杂鱼体质来说百分百会病倒。


让身体硬朗的齐恬去打地铺的确可以解决问题,不过那么做会不会让她勃然大怒,抄起那根铁棒把我揍扁就不得而知了。在这样万策尽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端详起身旁这个女孩。她睡觉时很安分,姿势也和在学校里听课时一样端正,纤细的手臂并在身体的两侧,仰面而眠,雕塑般白皙标致的面庞与少女小巧的胸脯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我还幻想过她或许会像机器人那样不用休眠,靠进食就可以支撑起整个身体的运转,现在看来她也算是人类,只不过是身上有些古怪的地方罢了,行为举止像是按照固定的程序运行那样一板一眼,所以放到复杂的人类社会中就容易频频报错。连睡觉这种事情也一样,每晚准时入睡,在早上又按时醒来,而且似乎都是在整点,一分不少、一秒不差。这点也很像机器人呢。


离她惯常醒来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假如她真的像机器人那样的话,有没有可能在那之前无论做什么她也不会醒来?像是摇晃她的手臂,触碰她柔软的肌肤,抑或是再大胆些,吻上她薄粉的嘴唇。


不过,我是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的。


齐恬身上散发的淡香和与我接触的那片肌肤柔软温暖的触感,令这段时光的流逝也变得朦胧起来。舒适的氛围勾起人的困倦,让我想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睡上一整天就好。


所以,我再次闭上了双眼,埋进了沉沉的睡意中。




再次入睡后,或许是因为睡得很浅,我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


梦到我和一个孩子相爱了,随后眼前的画面便开始飞速流逝起来。我们一同生活,五六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这过程中我们有过争吵与争执,虽然是在梦中,但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种长跑过后筋疲力竭的脱力感。啊啊,毕竟相爱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


在这之后,我寿终正寝,但我却并没有理所当然地醒来,而是在保持着意识的情况下看着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像是死后的光景那样,黑暗,寂静,什么都没有,先前那个爱人不见了,也不再有争吵、争执之类的,在这里,事物与回忆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色,令人从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恐惧感来。


能感觉到手被谁牵着,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一道亮银色的光。就在我稍稍安心下来时,银光却渐渐离我远去,手也被松开了。我慌张失措,像是在公园、商场等人流拥挤的地方与大人走散了那样。眼前的一切最终都归于漆黑。


果然,最后都会变成一片漆黑。








“.....林不语,林不语!该醒来了...已经六点十分了,再不起来就没有办法按时到校了......”


第二次醒来的情形就没有之前那样惬意了。似乎是齐恬在试图叫醒我,在看到呼唤无果后她便用力掐住了我的侧腰。一股足够让我清醒的剧痛传来。


“...好痛好痛好痛!!...我醒了,我醒了啦!求你放手!”


听到我的声音后,齐恬便放开了手。我揉揉眼睛,发现她正穿着整齐地站在床边,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架势。先前她身上那股隐约可闻的清香被明显的烤肉香气盖过了。我想起来,她昨天似乎说要帮我做早饭,并因此买了做鸡蛋培根三明治的材料。


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后,我站起了身,这才发现床边还整齐地叠放着先前被我塞进洗衣机的校服衣裙。看来她起床后不仅做好了早饭,还帮我把要换上的衣物都准备好了。真是周到啊,要不是她有那么多碍手碍脚的地方,我或许会把当代田螺姑娘的称号颁给她。


换上衣物吃完早饭后,我与她一同步行前去学校。与路上其他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学生们格格不入,我们两个都一言不发。这样的氛围真是有些尴尬呢......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开口找些话题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浏览器里搜索到的内容。


斟酌了片刻后,我发起了话题。


“嗯...那个,齐恬...”


听到我开口说话,齐恬转头看向了我。


“你在我家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觉得我照顾不周的地方?”


听到我这么说,齐恬挑起了眉毛,又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的视频一样表情凝滞住了。我大概能明白这是她正在思考的体现,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一过程相当好笑。


她的思考持续了很久,约有三分钟吧。然后,齐恬终于给出了她的回答。


“这些天也没有什么能让林不语照顾我的机会呢。”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仅仅是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她就要思考这么久。原来她正在试着变得委婉一些,这对于讲话一向直来直往的她的确是一件要花费不少功夫的事情。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段时间我一点也没有照顾她,倒不如说是她一直在照顾我,所以也并不存在“照顾不周”这一说。尽管齐恬没有犀利地直接点出这一点,我还是相当害臊地吞了一口口水。


“据我所知,抚养子女一般来说是家人的任务,可我却没有看到林不语的其他家人。这是为什么?”


“这样说很不礼貌的...”


我清楚齐恬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太懂人类社会的交际方式。即使如此,这话要是对一个情况特殊的人说出口,肯定会激怒对方。我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好在我不是那种情况。


“嘛...毕竟我不太合群,一个人住会比较自在,就从父母那里搬出去独居了。”


父母应该也不会太担心,况且还有姐姐照看着我。那么齐恬的家人呢?他们这时候是会焦头烂额地找寻着齐恬,还是...


“齐恬所能回忆起的、最早的记忆,大概是什么样的呢?”


“嗯...”


齐恬的视线又一次向一旁瞟了起来,同时紧绷着的面色也松懈了些,撅起了嘴,露出困惑的神情。极力回想了片刻后,她像挤牙膏似的很艰难地给出了回答。


“我...当时正躺着。躺在一张很冷,很硬的床上。”


手术台吗?这么看来,因事故而失忆的可能性很大。


“然后...关莺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后,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然后也说了我叫齐恬。”


“就只有这个关莺吗?当时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关莺一个人站在我的床边。”


难道是我想错了?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那齐恬的家人就只可能是那个叫关莺的人了。如果关莺是她的母亲...在知道齐恬状况的情况下,没有把她接回家里,而是默默地给在外流浪的她一些帮助?


这是什么新型的教育方式吗?总觉得理解起来相当困难。


“在那之后,她就让我站起来,把我带到了一间有很多书的房间里。那里还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我就看起了书,而她在房间外面和一个女人讲了很多听不太懂的话。”


“一个女人?”


新角色出现了。不明白的程度增加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齐恬解释着。


“她是个比关莺姐要高出许多的女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聪明。”


这认定标准实在有些......而且,就算她这么说,我也什么都不清楚啊。没法在脑海中描摹出那人的形象。


这个女人也是齐恬的家人吗?欸,她有两个母亲?仁科鸟子吗?


我想就算接着问下去也没法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毕竟齐恬的认知里就没有那些概念。没办法从最初的记忆入手,我只好作罢。


“...我明白了。那么,齐恬认为先前那样的生活更开心些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你在我家还要负责照顾我,会不会有点麻烦。”


“嗯...关莺和文书都对我很好,在她们那里除了看书也的确不需要做些别的什么。”


那么就回到她们那里去吧。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刚想把这句话说出口,齐恬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即使那样,我也认为和林不语在一起的生活很有意思。”


...要帮忙准备早晚饭的生活有意思?我挖掘到了富有服务精神的厨师界好苗子也说不定。


“而且,很多时候林不语的反应很有趣。”


“......”


“啊,就是现在这样。”


齐恬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脸。我想这时候我的脸肯定是涨红的,只不过那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被当成了笑话看,对此十分羞愤所致。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所以,我认为能遇到林不语,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我默不作声。


如果她知道我正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又会作何感想呢?


还会认为与我相遇很幸运吗?






齐恬的存在对我来说无疑很棘手,毕竟有她在,我会过得相当不自在。且不说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会做出很多无法预料的举动,措不及防地带来麻烦,她还会像我的监护人那样管教我,令我束手束脚的...我也是知道的啦,她在各种方面有帮到我。不过我还是希望多少能清静一些。


就像生物钟那样,我早就形成了独自生活的习惯,如果要搅乱的话会令我很头疼。


所以,我要想个办法把她支走。解铃还须系铃人,最轻松的方式自然是把她送回她的家里。可她的身世,除了一个叫“关莺”的名字外没有任何线索。或许她在我这边待久了就会感到腻烦,但就现在看来她还没有这方面的可能性,反倒是她一直说对我很感兴趣......


“怎么了?”


齐恬问着停下了脚步的我。我摇摇头,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


这方面没什么好在意的,说是很感兴趣......估计是搭话的借口吧。就像营销人员总是称呼客户为帅哥、美女那样的。


此时正是放学时分。在学校里我也一直有在想甩开齐恬的事情。实际上我很早就有了这个主意的雏形,只不过一直没有付诸实践罢了。


这几天来,我愈发地认识到没有她的安宁生活对我是多么重要,这才实施了这个想法。


“齐恬,我有话想和你说。”


在我定居的单身公寓门口,我立住了,对齐恬这样说。她也停下了脚步,略偏过头,很专注地等着我的下文,可以说是“侧耳倾听”这个词的绝佳诠释。


“其实,我找到了你原先的家庭。”


“啊,诶?”


她的表情再次凝固了,但那并不是因为她在思考。我从她深黑的眼瞳中看出她的思绪被一个问题全部堵住:为什么?


齐恬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找到原先家庭的那一天。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并没有找到她原先所在的家庭,而只是在网络上随便找了一个齐姓女性的寻人启事罢了。在这几天与齐恬的相处中我早就发现,除了一些类似于要好好吃一日三餐、按时休息之类的生活常识,她对于我告诉她的事情几乎照单全收、言听计从。


所以,只要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她从我身边送走也不会是难事。就算寻人启示上所描述的年龄、特征与走失时间和齐恬完全不符,但发出寻人启事的那户人家位于离申浦市数百公里远的地方。齐恬到了那边,才会发现完全搞错了,不过那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希望齐恬在那边也能自力更生,过上好日子,阿门。


“真的是那样吗?关莺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有关我原先家庭的事情。”


我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好在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据我了解,齐恬应该是在事故中失去了记忆,又对于只能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的日子感到腻烦了,所以才自己离开了。”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父母以及关莺为什么不阻拦我就成了说不通的地方了。”


齐恬没有想过关莺作为自己母亲的可能性呢。这一点也很奇妙,不过我没有去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说服她。


“毕竟齐恬的父母与你们家的佣人,也就是关莺小姐都很忙碌,没有时间照看齐恬,就算齐恬自己离开了,也只能让佣人留下联系方式,并且给齐恬提供经济与生活上的援助。还真是让我有些吃惊,其实齐恬的家境很好,父母总是在忙碌,想必总是奔波于重要的业务中吧?难怪齐恬的谈吐有些大小姐的风范。”


说到这里,我相当做作地笑了。或许现在的我正因为话语与表情里作出的谄媚之意看起来很恶心......真是毁形象啊。不过,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或许会因为不够逼真而没法让齐恬信服。


“我想不通,关莺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呢?如果我是大小姐,而她是佣人,问起她时她应该会告诉我才对。”


“哎呀...我想她也是为了你好,毕竟知道了这些,就难免会有些自责,认为出事故后又不安分地待在家里的自己会很...怎么说呢,任性。齐恬的家人们不希望你自怨自艾,可以自由自在一些,所以才没有告诉你这些吧。”


说实话,我很清楚自己用来搪塞齐恬的理由蹩脚透顶,但齐恬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毕竟她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做不到对这些话产生疑惑。


果真,听到我说完这些后,齐恬便陷入了沉默,低下头没有说话。我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她究竟会回到我为她编造的那个家中,还是会干脆不顾那些,继续住在我这边。


...如果真的是后者那样该怎么办?虽然她说对我很感兴趣,但她有喜欢我到这种程度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带回了些许温热。就在这时,齐恬咂了一下嘴,那应该是她终于做出决定的信号。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诶?我来决定吗?”


我先是一愣,又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一瞬说不出话来。直到齐恬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我才意识到现在是该喜出望外的时候。我将嘴角扯出了弧度,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条与手机。


“我在这张纸条上写了那个家庭的地址。那边还挺远的,我帮你打辆车吧?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发消息哦~”


一想到自己即将迎来没有齐恬的生活,就连句尾也雀跃了起来。齐恬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两人无言地立在街边,直到五分钟后,我帮她打的出租车停在了公寓门口。


我将车门拉开,用眼神向齐恬示意。她坐上了车,在车座上看了我一眼。


...或许我没办法习惯她的眼睛。没有办法,在那道虹芒闪过她的瞳孔时移开视线。


“那么,再见了。”


“......”


“怎么了吗?”


“...没什么。再见,林不语。”


她好像有话想和我说。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不将它说出口呢?


充满谜团的女孩子。都快要分别了还要给我留下疑惑。


目送出租车发动,逐渐离开,最终消失在了视野的边际。我保持着向车窗内的齐恬挥手告别的姿势,缓缓转身,向公寓内走去。


“呵...哈哈...”


我无法抑制地逐渐加快脚步,同时轻笑了起来,而那笑声的音量也与步速同步提升着。


“哈哈哈...”


冲进了居处内的浴室,我脱掉上衣,打开了花洒,并迎着飘洒而下的“雨”张开了双臂。


不为别的,只为模仿在那个雨夜逃出肖申克监狱、重获自由的安迪·杜佛兰。只有这样做,才算不辜负我此刻激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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