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作者:望休_
更新时间:2023-06-22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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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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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之是在次日凌晨到家的。


她下午从机场给段闻发了消息,说因为北京在刮台风,航班会有延误,具体时间还不确定。段闻原本打算去机场接她,看到信息便不得不打消了念头,独自在家等着。


夜晚时钟转动的格外缓慢,指针分明在一格一格朝前爬,可相隔一会儿再看过去,却又觉得它好像仍在原处,指着同一个数字。段闻戴着耳机趴在床上,连开了十几局游戏,后来眼见时间晚了,好友列表里的头像一个个变灰,她一个人实在没劲,只能关了游戏界面,在电脑上另找了部排名靠前的恐怖片看。


可惜那部片子名不副实,并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惊吓点,连男主角的皮鞋踏过老旧木质地板的吱呀声,听久了都变成一种催人欲眠的白噪音。段闻盯着屏幕的时间长了,目光便不受控制地从电影画面下移到正慢吞吞向前滑动的进度条上,然后逐渐涣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断断续续地窸窣声将她吵醒,随后便是钥匙与锁孔相互咬啮的声音——她再抬头去看,屏幕一片漆黑,电影早已经放完了。


或许是因为乍然苏醒产生的愣怔,又或许是刚才那部蹩脚恐怖片迟来的后劲,段闻心里有些发怵,本能中第一反应竟是“是不是有外人进屋了”。她裹着被子,心悬悬地翻身下床,匆促间只在床边找到一只鞋子,也随意地将就穿了,半跑半跳地挪到卧室门口,探身往过道里瞧。


在过道煌煌的灯光下,她看见何安之。


——何安之的身边叠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而她正侧着腰,一只手的手肘撑在箱子上,一只手伸到脚踝处解皮鞋上的金属扣,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手指便像生到鞋扣上似的,不紧不慢地默默使劲。


过道顶部的橘色灯光像是活的,一寸一寸在空气里涌动,顺着她弯曲的脊背线条淌到地上,又有零星几点溅上她的衣摆,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不管她如何移动,那些光都牢牢挂在身上。从走道尽头暗色的四方门框里望出去,何安之是一派柔和的淡黄白,而她身处的画面好像一副被细致装裱的油画。


段闻注视着那个场景,心几乎立刻安定下来,不知为什么也不再急着上前了,拖着步子走了一小段便扭身往墙上靠,将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安静又专注地盯着何安之看——这回的出差似乎让她变瘦了一些,本就是一米七的细高身量,现在被夜里穿堂而过的风一吹,宽松的白衬衫贴到身上,让人看上去愈发成了纤薄的一条。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皮鞋终于被何安之脱下来摆到一边。她起身抬头,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正对上段闻眉眼弯弯的笑脸,便有些诧异地歪了歪头,加快步子朝里走来。段闻依旧单脚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张开双臂摆出一副迎接的姿态。


当她们的影子在墙面上交叠的那一瞬,一股熟悉的香水气味从何安之的领口里钻出来,像吐着信子的小蛇,迅速窜进段闻的鼻腔。


“还没睡啊......”何安之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倦意,“在等我吗?”


段闻不应声,仍然搅在她身上——并非每次何安之回来都会有这样缠绵的“仪式”,但刚才看见灯下的她,段闻无端觉得体内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性冲动,正持续且有力地顶弄着她的心脏——她想要为这种情感寻找一个宣泄口,却又不喜欢拥抱这一动作自然携带的那股孩子气,便掩饰性地扬起头,问了一句“你想我吗?”


何安之眯起眼睛,一个令段闻无比熟悉的微笑浮到她脸上,她说:“我很想你。”


段闻也跟着笑,她用双手捧住脸颊,盈盈流转的目光故作出一副俏皮又羞怯的神情朝何安之望去,但对视持续不过几秒,她又笑着滚进她怀里:“我不相信。”


屋外风声变大了,她用赤裸的那只脚踩上何安之的拖鞋鞋面,微凉的脸颊贴在她颈侧挨来挨去,末了轻轻笑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吻我?”


何安之垂下眼,还没等段闻看清她的神情,她们就娴熟地接吻了。


黑夜是幕布,心跳是鼓点,翻飞的窗帘是流淌的乐章。


段闻轻轻合上眼睛。


北京的天气一定很干。


这是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因为何安之的唇部有轻微的起皮。


那一小片翘起的肌肤毛刺刺的,好像婴儿的乳牙,当段闻用自己湿润的嘴唇紧贴上去时,那块肌肤便抵着她的嘴舐咬,麻麻的,没有痛感。很快,这种因干燥产生的紧绷便软化了,和发麻的感觉一起,融化在她的唇齿之间。


后来何安之发现了她那只光着的脚,本想进卧室替她找鞋,她不肯,两人便潦草地裹着被子靠墙坐下了。


从何安之随身带着的那只小行李箱里,段闻找到了稻香村的点心礼盒,里面枣花酥买得最多,白花花地摆了一列,她却不拿,聚精会神地把每样点心都挑了一遍,又说不想吃了。何安之就又像变戏法一样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在免税店买了一套口红给她——当那个皮质礼盒被拿出来的时候,一张纸片也被带着飘落。段闻眼疾手快地将它接住,对着走道的光源举起来。


那是一张带着细条纹的纸片,不大,一看就是从笔记本内页里随意撕下来的。纸上是一副铅笔速写,画中人鼻梁挺括,眉眼平和,半低了头在那儿昏昏欲睡。


虽然落笔潦草,但功底出众、形神俱在。显然是何安之的样子。


段闻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又在纸张右下角找到一个很不起眼的署名——“Jackie”,应当是作画者的名字。她撇撇嘴,把纸还给何安之,一边拆她递过来的礼盒,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这是什么?”


何安之也把那张纸举起来对着光线瞧了一眼,笑道:“朋友画着玩儿的。像我吗?”


“还行。”段闻刻意没有再去看那张画,转而随意地从盒子里勾出一支口红把玩。她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管璧,将红润的膏体拧出来又转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说道,“姐姐,我给你画幅画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很轻,有轻微的上扬,像一种不着痕迹的自矜:“我画的比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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