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燎原

作者:林奷媔
更新时间:2023-06-22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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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6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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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朦胧的雾气里,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过连接两岸的大桥。


昨夜九点。君洛坐在指挥中心的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嘀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断有人回报最新发现的消息。但她最关心的机器只有一台,它连接着古璃的设备。她最后一次传回消息是在八点三十分,提到她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忽然,那台机器中爆发出一阵凌乱刺耳的杂音,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响起,然后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噪音。

“应该是那边出事了,”负责机器的人员说,“信号异常,通讯中断。”

技术人员们纷纷转身,望向君洛的方向,请求下一步的指示。

“原地待命,”她说,飞奔向宅院的深处。


“我请求立刻发动进攻,”君洛冲进议事厅,对着神色同样紧张的长老们,“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立刻出动部队!”

“但是现在调动部队恐怕不妥。在深夜向本就结构复杂陌生的贫民区中心发动进攻,完全是在送死。”

“相信你的小女朋友。”另一位长老说,“她就任仪式那天留在神坛里的血仍在灼烧,证明她还活着。”

“我们已经通知各部队最好行动准备,但目前最理智的办法是等待古璃的消息。”


半小时后。议事厅外传来一阵骚动,门被匆匆地打开。古璃踏进议事厅,发丝凌乱,衣服上破开千百个细小的口子,像在刀片织成的网里滚过一般。她的眼神黯淡而呆滞,茫然地扫过在场的众人,“至少有两个极强大的敌人,一人与我平分秋色,另一人实力在我之上。我们必须尽快发动进攻。”

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长老用手指敲击着名贵的桌面,在各种方案间来回权衡。最终,他决定先发制人。

“通知各部队,明早六点发动全面进攻,按原计划部署。必须尽快肃清南区的污垢。”

“君洛,你带着古璃去休息吧,”一位贵妇说,“你们才是我们最强大的依靠。”


走廊笼罩在灯光里,外侧的花园在深夜中只显出模糊的轮廓。幽深的小径曲折探向黑暗的深处,清澈的水池面上微弱的波光来回,慈爱的圣母像披着深沉的暗蓝纱衣,沉默在夜的寂静里。灰尘在灯光下飞舞,清晰可辨。

君洛走在古璃前面,不敢去看古璃的脸。她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归来,巨大的惊恐和绝望后,现实的世界变得虚幻而不可信。她盯着前方大理石砖的花纹,辉光随着前行游动在随机的图案上,闪过两粒黑色的瓷石,像是魔鬼狰狞的眼睛。诺大的庭院里,只回响着她们两人的脚步声。

忽然,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君洛还没回头,温热的触感从腰间传来。古璃双手环住她,疲惫地把身体的重量靠在她身上,靠在她的肩上,嘴唇贴近耳边,压紧细密的发丝,吐出微微颤抖的气息。

“君洛,”古璃说,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像是在讲述一个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人能知道的秘密,“我们逃走吧。”

“你太累了,古璃。”

“我们去南方,有鲜花盛开的平原,辽阔的大海,自由的飞翔的海鸥。”

“说什么傻话呢。”君洛侧过身,双手捧住古璃的脸。古璃面部的肌肉紧绷着,眼神混杂着绝望与热切。她直勾勾地盯着君洛的眸子,带着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一般的疯狂,“君洛,”她像是在哀求,“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哪儿有这么简单啊,我的傻瓜,”君洛说,“逃走,我想了二十几年了。可是,放不开手啊。古璃,我们在这里曾度过无数个夜晚啊。想想我们在学院的那些年,夕阳里的教室,空荡荡的操场,雨中的温室。想着这些回忆,我就又觉得,也许会有一天,我们真能携手创造出一个好的社会,理想的城市,所有人都幸福和平地生活,再没有痛苦、纷争和压迫,我们不再有那么多虚伪无用的文件和应酬要处理,每天下班后,你弹琴给我听,而我在厨房里准备温馨的烛光晚餐。我知道这很遥远,可这虚幻的设想,也是我仅有的愿景了。我们一起渡过这一关,一切一定都会变好的,好吗?等这一关过后,我在议事厅里也会有更多的话语权。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一定。”

古璃继续默默地在她肩头靠了一会儿。然后她重新直起身,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随着君洛走回两人的房间。


进攻的号角在清晨吹响。

江面上的薄雾还未散开,坦克打头的机械化部队已经驶上了桥面,向着南区开进,履带和轮胎挤压着地面,引擎嗡嗡作响,发出沉闷的轰隆声。但坦克的作用大概仅限于威慑,面对这片错综复杂的城区,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是那些跟在部队后方的兵车。训练有素的部队有序地下车列队,浩浩荡荡地涌进还在安睡的小巷中。

枪口喷发的火光撕碎了静谧柔和的晨昏。红色的信号弹从楼顶升起,带着刺耳的鸣叫声,唤醒所有正在安睡的人。交火迅速展开,部署在楼中的反抗军向着巷中的政府军倾泻着火力,迅速击退敌人的进攻。

反击的枪火击碎老旧的玻璃窗,在水泥墙面上留下黑色的弹孔。政府军吃力地判断着敌方设计的位置,一边射击一边后退,重新聚集到坦克构成的铜墙铁壁边。

弹雨从天而降。在居民楼的楼顶,围墙上开出垛口,数十架机关枪分布在各个方向的楼顶上,无情地攻击着收缩防御的政府军们。楼宇中,千百个早已准备好战斗的人从沉睡中苏醒,带着他们的武器,开始按照既定的计划集结。

而桥的另一端,更多的部队陆续抵达。带着神血的战斗人员展开防御性的技能,暂时地抵挡住死亡的弹雨,双方陷入僵持。


竹潇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唤醒。猛烈的交火声从大概一个街区远的地方传来,在接近桥头的地方。六点十五分。敌人的进攻区域和预估的一致,但时间比我方的预计还要提前,她必须立刻加入战斗。

在她的身边,墨湘的位置上空空荡荡,只留下浅浅的印痕,摸上去,余温已经散尽。

“墨湘?墨湘?”她喊了两声,没有人回答。

没时间了,她想。

她从床下翻出那把自动步枪,装满弹匣,穿上防弹背心,背上背包,把钢盔戴在头上。她匆匆地在桌子上给墨湘留下字条:

“外面危险,你看到这条消息后,尽快向南撤离,那边更安全。我会参加占领桥头一带的作战,如果顺利,正午时我们就能攻入江对面。”

她冲出门,和千百个正提着枪从家门里走出的普通人民一样,向着桥头的地方奔去。


此刻,舞雪并不在发生激战的南区,而是在江的对面,城西。在这里,她们早就提前藏好了一支部队。

在城西郊区,城邦设立着专用于关押特殊犯人的地下监狱。这几个月暗中进行的抓捕活动,早已使它人满为患。这无疑是一只潜在的有生力量。

舞雪走进监狱的围墙,抽出刀刃。无需再隐藏实力。决战已经打响,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地结束战斗,然后回头对桥边的守军形成包夹之势,打开通往通天塔的门户。

清寒的刀光扑天盖地地斩出,数十米高的灰墙被生生切裂。墙体轰然向外倒塌,监狱里警报四面响起,舞雪的部队向着缺口鱼贯而入。舞雪闪进监狱的深处,精确地在看守人员的脖子上斩开利落的切口,在血液喷涌而出之前,她的刀刃已经挥击到下一人的身前。

囚困已久的牢笼终于被解开。被关押在这里的人,纵然侥幸从百般折磨中活下来,也是奄奄一息,枯干蜡黄。这些受尽皮肉之苦的人们,在反叛军们把食物和装备放到他们手中的那一刻,眼中燃起复仇和愤怒的火焰,涌起将敌人撕碎的渴求。他们将是一只从背后扑出的老虎,撕咬向那些在桥头固守的敌军。

通天的火光从监狱里燃烧起来。确保所有人都撤出后,古璃拉开携带的手榴弹,随意地向着角落丢去。片刻间,这座囚困自由的牢笼坍塌为一座死寂的废墟。数十米高的围墙倒坍在地面上,冲起数十丈高的灰尘。

“亚巴顿反抗军!跟着我们,夺回本属于你们的权力!”舞雪举起他们黑色的旗帜,站在废墟的中央,对着周围的高楼挥舞。

她扔下旗帜,率领着部队向既定的方向前行。在他们身后,高楼的窗户一扇扇打开,人们纷纷探出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发生在江边的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决心不惜代价向前推进的政府军在阵地中架设起数门火炮,进一步提升的火力摧枯拉朽地清理掉楼顶的反抗军阵地。大楼的外墙塌陷,层层地面如融化般坍塌。铁锈色的钢筋裸露在空气中,碎掉的水泥块掉在地面上,将原本就拥挤的路面进一步堵塞。

反叛军的阵线被撕开口子,政府军终于得以进一步深入。战局进一步向着混乱发展,巷战爆发,子弹在狭小的空间里穿行,每一处墙面的空洞都可能伸出一支冰冷的枪。被击散的政府军和撤退的反叛军同时在楼宇间穿行,下一个拐角处出现的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朋友。双方的指挥完全陷入瘫痪,弹药耗尽的反叛军不顾性命地从暗处扑出,用刺刀狠狠地扎进敌人的胸膛。

四处都是废墟、尸体和火焰。炮击之处,床单和衣物在滚滚的烈火中燃烧,发出浓烈的黑烟。枪声、炮声、呼喊声、呻吟声、脚步声、哭泣声乱作一团。在政府军向内推进了足够的距离后,双方的兵力都开始在阔大的面积中显得稀疏,近距离交火开始减少,士兵们猫着身子穿行在楼道间,透过窗户给不幸的人放冷枪。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君洛再次被要求留守在市中心,坐镇整个战局的同时保证中心区的安全。古璃被派往西线镇压突如其来的叛乱。随着城郊地下监狱的失守,西线的工厂也相继发生叛乱。反叛军们的武器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被送到他们手中,随着战线的拉长和逼近,反叛军的人数不是在减少而是在增加,一股铜墙铁壁般的洪流向着东部推进,越发势不可挡。而叛军的人数在西部步步高涨的同时,政府军却因为进攻中心集中在南方而陷进人手不足的局面。

东区的电力系统也随着工厂的叛乱而瘫痪。各个片区之间的通讯陷入混乱,由紧急抢修的线路送到指挥中心的消息陷入完全的矛盾,由一个队伍报告的还在坚守的区域在另一个队伍看来已经沦陷。请求增援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难以判断究竟哪些消息才是真正急迫而重要的。在这排山倒海的攻势面前,根本分不清楚他们的进攻中心是在何处,又或者每一处都是进攻中心。

神族的人员已经被排上前线。但纵然流淌着神血,能无视热兵器的人依旧是少数,所能做的仅仅是延缓敌方的推进。

随着阵地进一步地丢失,政府军已经缩入一个相当小的范围,抵抗越发顽强,两边再次陷入僵局。但同时,在南区作战的政府军的后背也就暴露在西区叛军的锋芒之下。


竹潇奔跑在倒塌的楼宇间。她随身携带着珍贵的短程通讯设施,接收后方传来的指示。属于叛军的六芒星标志被她戴在极显眼的位置,既能让她迅速被友军认出,同时也让她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未觉得有此刻般燃烧和沸腾的感觉,也从未如此地清醒和畅快。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流着神血的人,在战友们逐渐体力不支而蜷缩在阵地里的时候,她仍能蹦跳着在已经沦为敌占区的废墟里为散落的队伍们互通音信,将他们重新联合起来。

对讲机里传来指示。西区战线顺利推进,从江对面发起的对南区政府军的包夹即将开始。她必须尽快地与这片废墟中余下的人取得联络,他们将是向政府军发起反攻的最直接力量。

她越过一块巨大的坍塌在地面上的水泥,太阳穴处传来刺痛的感觉。她毫不犹豫地顺着直觉向右侧翻滚,同时举起步枪利落地点射。敌人的子弹穿进她身侧的地面,而那支从黑暗里向她射击的枪已摔落在地面上。它的主人倒在浅浅的血泊里,三枚子弹仅仅在他的脑门上留下一个弹孔。

再快些,再快些。她感觉到了,右侧的楼中有友军的存在。她自信地朝着黑乎乎的窗口挥了挥手,果然,友军探出手,作为对她的回应。

“十一点十分发动反攻!”她对着那边呼喊,“我们的军队将在桥的另一头包围他们!”

喊声暴露了她的位置。敌人的子弹从黑暗中射出,她早有预警地向一边闪开,最近的一枚子弹擦过她的左手背,手皮破开,留下一道滚烫的伤痕。她仓促跑进黑暗里,背后,楼上的友军已经利落地解决了向着她放冷枪的那伙人。

她躲进附近一楼的一处厕所,拧开水龙头。幸运之极,给水系统还在正常工作。她简单地包扎好伤口,十一点五分,对桥头敌军的全面反攻即将展开。


指挥中心已经明白南区军队被包围的事实,但他们已经无法进行增援了。无穷无尽的叛军从街道里涌出,追夜曾下令夺取的五所武器库中的装备几乎已经分发殆尽。他们获取装备的手段仍然是进攻,从政府军中的手中硬抢,每干掉一个政府军就多出一个人的装备。流着兽血的工人们自杀式地冲向守军的阵地,凭借着硬化的皮毛生生接下第一波的射击,只要不被子弹命中致命的部位,他们手中的菜刀便能砍在守军的身上。疯狂的攻击下,不少阵地直接放弃了抵抗,径直交出了所有武器装备。

至于古璃,她再一次和舞雪对上了刀。

而这场战斗简直诡异到了极点。和上次电光火石的刺杀行动中的交战不同,两人的挥砍极度克制,每一次斩击都完美地配合着对方的行动,默契得像是在表演刀舞一般。尽管在观战的人看起来这场战斗动魄惊心,但对于能斩出千米高速的她们而言,当前这几十米每秒的刀速轻松得像在休息。

对于古璃而言,她宁愿给自己一个被困住的理由。她本就没有任何战斗的理由,也无心去杀戮那些叛军。与其继续投身进令人身心俱疲的战斗指挥当中,还不如就这样单纯地和舞雪挥砍下去,等待着总部发出让她回撤的命令。

而对于舞雪,追夜明确地告诉过她在真正的决战前不能杀死古璃。尽管她并不理解古璃这样轻飘飘的进攻究竟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也懒得去想。能把敌军目前唯一能行动的有威胁战力拖在这里,让古璃无法支援对桥头阵地的围攻,她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于是,在一片空旷的空地上,双方的军队都近乎死伤殆尽的战场中,两个女子默契地挥击着刀刃,等待着命运的洪流奔向下一处岔路口。



南区的军队陷入苦战。扑进贫民区中心的军队收回撤回桥边收缩阵线的命令,却在撤退的过程中遭到占领区中本就没有清洗干净的叛军的进攻。在桥的另一端,西区的军队已经发起进攻。废弃的车辆,清理出的建筑废料,早先铺设的掩体,各种障碍物堆积桥梁中央。双方在桥梁本体上的交手显得相当克制,双方都不愿轻易破坏两岸的连接通道,只使用单兵枪械进行攻击。

但来自贫民区的反扑就不那么克制了。猛烈的炮火再度从废墟间复燃,火箭筒迫击炮等装备也被从更深处的仓库里拉了出来。不少辆坦克已经沦为了完全的废铁,被军队当成挡子弹的掩体使用。军心早已涣散,流着神血的军官们无情地处决敢于懈怠的士兵,警告他们不要心存任何幻想。

竹潇躲藏在废墟二楼的黑暗中对着政府军的阵地射击。但纵然我方的火力猛烈,也难以对敌军造成真正致命的打击,大部分子弹只是徒劳地拍击在坦克的装甲上。

她终于也觉得疲惫了,放下枪,缩进黑暗里。

现在墨湘肯定乖乖地躲在广场南边吧,她安慰自己,安全地躲在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我们会胜利的,她想。窗外的枪声仍密集如雨。我们必然会拿下这片阵地,攻入对面的中心区。我们必然会夺得最终的胜利,人民将获得解放,我们将从神族的压迫和剥削下释放出来。我们会建立新的学校,让每个孩子都公平地受到教育,而不是让贫民的孩子在十五岁时就走进工厂的大门;我们会建立完好的医疗保障系统,让穷人也有抵抗死神的力量。新的社会制度将被建立起来,所有的生产资料都被收归公有,我们平等地在工位上劳动,高度机械的生产模式下,每天只需轻松地工作八小时,而充足的物质财富能支撑起人民培养多彩的兴趣爱好。

她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那个美好的未来。玻璃外墙的高楼不再只是存在于那个小小的半岛上,而是遍布城市的每一处,所有人都能住进干净舒适的房屋。每到下午五点,所有人都准时地从岗位上下班,除了值守的少部分人和刚刚起床的服务业工作者。五彩的电灯点燃街道,人们手挽着手走在干净的街头,走进餐馆享受一顿美妙的晚宴,然后来到电影院或是剧院的门口,感受艺术气息的熏陶。

到那时,她也就不用再天天买醉了吧。那时她会做什么呢?还是当个三流诗人?不,当然不是。现实生活足够充实的人怎么可能成为诗人呢。所谓诗人,就是因理想和现实的割裂而发出痛苦呼喊的人啊。

她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劳动者,她想。当个花匠不错。每天提着水壶和剪子,走过大姐小巷,给那些漂亮的庭院修枝剪叶,等待着花儿们开出鲜艳娇嫩的芬芳。

真好,她想。

猛烈的爆炸声再度从窗外传来,整栋建筑物都在冲击波中摇晃,碎掉的水泥砖瓦纷纷抖落。她挣开眼,重新提起枪,向窗外望去。枪声已经停下,熊熊的烈火肆虐的守军阵地中,白色的旗帜缓缓地飘扬。

她奔出黑暗,汇合进欢呼着开向对岸的队伍中。人们高举着枪,欢唱着革命的胜利,冲向江对面的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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