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脸能别靠得那么近吗。」
「但是小月睡觉的表情很好看。」
「你这么说我会当作骚扰把你抓起来的哦。」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正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蹲坐在我边上,仿佛再不醒来她就会在我脸上戳弄两下。
「早上好啊小月,华人牌2012款手机江离为你服务,请输入开机密码~」
「实现梦想。」
我不假思索地坐起了身。
「噫~说那个浪漫点的嘛。」
「那么久远的电视剧亏你还记得。不过可别,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那边的人了。」
虽然我无所谓就是了。
江离笑了笑点到即止转过身打开了房门,一瞬间我闻到了某些油煎物的香味。
「我给你做了早餐哦,刷刷牙就过来吃吧。」
早餐啊。
说实话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了。
因为总是会睡过头,而我又是懒得自己做的人,久而久之就将这一餐摒弃在外。
尽管身体的器官已经习惯一日两餐的生活,但真坐到食物面前莫名就有了吃下去的欲望。
电视机内播着毫无意义的娱乐节目,却让人感觉切实地生活在这里。
【玛雅人预言2012年也就是今年就是世界末日,哈哈,这么说董小姐你又怎么看?】
关注这种事不如关注摆在我面前的两张鸡蛋灌饼,油水不多但煎得很嫩很香。
「味道如何啊?」
「很好吃,谢谢了。」
「嘿嘿~」
不知道她对我的评价是否满意,总是以笑容来回应让我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月白天要出去工作吗?」
「我现在可以说处于既有工作也没有工作的状态,就算有也不用出去。」
按照新闻通稿的最新说法就是灵活就业人员。
「写小说对吧,小月从以前开始一直就很喜欢看书呢。」
「嗯。」
我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一分钱稿费没有。
「摆在那边的我看了看,写得很不错嘛,后面呢?」
「烧掉了。」
我有些后悔怎么没一下子全投入进去,儿时最令我感到不适的就是在班级朗读作文的环节,让熟悉的人在我面前看自己写的东西也有这种感觉。
「欸?但我觉得写得很棒欸,跟我讲讲后面嘛。」
她转换了位置坐到我身旁,两只手一起,拉住了我收在桌下的手掌。也许是一个人待惯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拘谨。
「你真的觉得我写的很精彩吗?」
「嗯……我没读过多少书啦,但绝对是我看过的书中最精彩的!」
江离仰着头看着我,她的皮肤并不像常年待在室内的我那样白皙,泛黄之余还有些粗糙,但我仍觉得她很纤细,给人的感觉仿佛一直停留在了少女时。
在我看来,当一个人发表意见时至少包含三重意象,最表层的本意,最深层的潜意,以及中间用来修饰的伪物。
如果是一般人说出这句话那我便能认为本意是对我的安慰和鼓励,潜意是我写的并不好,修饰的伪物则是夸赞。
大部分人或许因为利益或许因为顾忌总是不直观说出自己的感受,有时候这样的做法更让人受伤。
但我感受不到江离眼中的虚假,那离得极近的面庞似乎将一切袒露给了我。
「好啦,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脸可以别离我这么近了。」
「欸,歉抱歉抱,我以后会注意的啦,小月不喜欢这样吗?」
「只要别突然凑上来就行。」
因为会莫名有些羞涩。
一个人不可能控制自己话语里面的东西全是真实的却又不让人感到不适,就连我也会采用规避的做法去应对某些事情。
所以江离这种心口合一又让人感到亲近的人难能可贵。
我很好奇她早早地便出入社会是如何保持成这样的。
「那小月跟我说说嘛,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时间的话。」
「噫,欺负人……」
她的眼眸低垂,不知道在诉说着怎样的哀伤。
快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搞得我像是做错了什么。
「等会我出门找找五金店,你要去吗?去的话路上讲给你听好了。」
「我当然去!」
她瞬间又恢复精神拉过我的手。
「然后我们再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吧,当然,我付钱!」
我有一瞬间竟然闪过要是这样跟她生活在一起也不错的想法,当然绝对要不得。
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心中就时不时会有些慌乱,与人相处终究还是太麻烦了,等门修好就搬回去。
我打定了主意。
……
然而现实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明明平时随处可闻推着三轮车的叫卖声今天却都不见了踪影。
这意味十分可怕的一个事实我要在别人家里多住上一段时间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完全没有办法,现在只能陪江离去买买其它东西按照约定讲讲我后面小说的规划。
我的故事所讲述的是在一个类似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架空世界,有一个父亲死于海难和母亲还有妹妹相依为命的少女,因为生活艰难母亲病倒少女决定外出做佣,被一个落魄贵族家庭收录后却时常遭到富家小姐的打骂与城市里年轻女仆的排挤,唯一善意待她的是一个在贵族家做佣几十年的老女仆,因为她和自己死去的女儿有些相像。
在老年女仆的帮助下,少女过上一段比较安逸的时间,但老女仆的寿命无多,在染病之际为防传播被女主人赶到了马厩,临死之际只有少女陪在她的身旁。随着唯一护着她的人死去,少女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突然一日传来了母亲病逝的噩耗,少女经受不住打击在佣人常住的木屋内上吊了。
有些压抑,却又有些老套的故事,我仅仅是想写就写出来了。
「唔……好悲伤的故事……」
「让你失望了?」
看到她失落的表情我却不自觉有些笑意,大概很多写手都有这样的恶意吧,她翻点着蔬菜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紧接着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哦。看过开头我就觉得是个悲剧了,如果让我一字一句看的话到后面估计就悲伤地看不下去了吧。」
「毕竟一定程度上,这本书是我写给自己看的,别人看不下去也正常。」
江离的语气很直率,直率地让人生不起反感,即使是让她听到了我的故事也不会说出违心话让我尴尬。
这一点上我很喜欢她。
「不过我还是好喜欢小月的故事。」
「明明看不下去还觉得喜欢?」
我把玩着菜市摊上的西红柿,我很喜欢红彤彤的皮表上的褐斑那坚硬的质感。
「因为确实写得很好嘛。不过我还是会看完的啦,虽然悲伤但喜欢的东西我还是想有个结尾。」
「不觉得故事毫无意义吗?」
「意义说到底都是人赋予的吧,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别人的意义是意义,我自己的意义也是意义,当然是先喜欢才有意义啦~啊,小月要拿书赚钱,那肯定不得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该说这就是能跳出既定路线的人无意识的思想性吗。
和普世价值无关的意义等于无意义,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误区,但只要存活在世上就必须遵循普世价值,这不是可以选择的事,如同电视游戏上的空气墙,看着天地广阔实际上只能按既定路线行走。
模式化的社会几乎每个人都重复着相同的作业,学业工作婚姻失去一切价值然后死去,哪怕某些孩子一生下来结局便已注定却仍要按这套方式行进。
哪怕还有一丝力气都要成为社会运行的耗材,但只要一丝力气不剩社会就会逼迫你死去,不去维持社会的运行同样也会被逼迫着死去。
只要人还压迫着人就不存在变革,无非是周而复始。
所以活着从来都不高贵,高贵的是人对他人对事物的期盼在苦难中生存下来的勇气。
而失去了期待后,活着也不是唯一选择。
愿意等待的人等待,反抗的人反抗,而放弃等待的人也不应被谴责。
「不过啊,我还是想要是小月能对主角好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更喜欢了。」
「哦?你想要怎么对她好一点?」
如果她真的喜欢的话我可以写给她看,也当是打发掉最后的无聊时光了。
「女主人还有小姐太坏了,哪怕给点教训也好。」
她气鼓鼓地握起了拳头。
我不自觉笑出了声。
「哈哈,很有你的风格,我会考虑看看的。」
「哼哼~」
如果说现实这样的人物多半不会遭到报应,但这里是幻想的世界,一直以来我都沉溺于自己的梦中,但如果能让他人在另一个世界获得满足我也想尝试看看。
陪着江离在出租屋附近的市场逛了一上午后,我们提着两大袋东西累个半死回到了房间里。
除了买菜之外她还给我们买了成双成对的杯子,牙刷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即使我说我用不到她还是以自己想换新为由买了。
另一大袋是各式蔬菜和肉类,江离虽说喜欢料理但并不很喜欢多次出门购物,所以一次就会买回来几天的量。
我一个人的时候可没买过这么多东西,就算要买也是很轻的方便速食。
「辛苦了小月!我现在去做饭小月去好好歇会吧!」
早知道不该逞能的,太久没做体力活提一小段路都气喘吁吁。
我坐到了沙发上舒缓自己的气息。
最大的坏事就是没找到锁匠,周围唯一的五金店说是师傅请假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但是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吧,和她待在一起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释怀。
「虽然说我不用出去工作,但江离整天待在家里没关系吗?」
「这是在关心我的事吗?好开心。」
「姑且算是。」
大概只是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地就想和她说说话。
「欸~小月是傲娇吗?最近很流行的那种属性。」
我撇过头默不作声,这种情况很糟糕啊喂,默不作声就是承认了,但霎时我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嘿嘿~」
她像是乘胜追击般露出了笑容。
「我是有在工作啦,不过内容保密哦~」
但言语还是相当顽劣。
直到晚上我也没有看到她出去工作。
我在便利店的兼职三个月前就辞掉了,靠着毕业后打工的积蓄躲在出租屋内写着无聊的小说。
因此不用外出工作的我和她大部分时间我们俩都在客厅待在一块。
我整理着被焚毁一半的稿件,细想着怎样顺着江离给我提供的思路走下去。
第二天我就看到江离在切割板一样的垫子上打着服装纸样做着裁剪,想来这就是她所说的工作。
每当我探头想去看的她都会用手把样板遮住。
「是秘密哦~」
她一直这么说。
但如果开始做服装的话总归会被我看到的吧。
然而当工作到一定的进程后她拿纸箱围出了一个小空间并且拉上了帘子。
「偷窥的话会被女生讨厌的!」
她佯作气势汹汹地说出这句话。
拜托我也是女生好吧。
除此之外在休息的时间她会在一边给我们沏茶,我们俩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以前在学校的一些事。
她的生活要比我丰富得多,在我不曾记得的地方她能说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很多交集。
比如说因为我在看书多次叫我的名字没有反应,想要找我搭话却被我低着头躲开了,抄作业的时候拿错本子翻到了我在课本上的涂鸦与文字。
某种方面上来说似乎是我单方面的黑历史合集。
「关于我的事你记得这么多啊。」
然而很遗憾我对于那个时期的江离却没什么记忆。
「因为那时候我就很喜欢小月嘛,但是小月一直不和我说话,嘁~」
「是嘛。」
也许如果我那时回应她的话语,现在的生活会变得全然不同,也许如果她拿着我上课时候的随笔过来嘲笑我那时的我们也能搭上话,不至于七年后的现在才将所有交集收束。
或许在学校的某个角落,我们能笑着攀谈,窗外传来学生们活动的喧嚣,同海浪声一般,随着我们的笑语一起消散在风中。
但我觉得也许现在开始也不晚。
修修改改,过了大半个月我新改出来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
我给本应在贵族家中毫无依靠的少女安排了一个虽则寡言但却关心她的与贵族家庭有商业来往的小姐,因为一些事由这位小姐借住在了贵族家,而少女被安排给了她当贴身女仆,这段新编的故事发生在老年女仆死去之后,母亲病逝之前少女即将崩溃的时刻。
商家小姐给予了她温柔,让她渡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顺带一提,我还给故事插入了一段奇幻元素,这个都市流传着一本只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银之书,当然这本书落到了少女手里。
「我喜欢看这个,小月写的东西果然最棒了!」
听到她的夸赞我的心情也总会变好。
「你能喜欢就好了,不过现在结局嘛有个分歧。」
如果此时让商家小姐强行从贵族家带走少女,这就是一部反抗封建礼教,皆大欢喜的作品。但依照我最开始的想法,最可能发展到的是另外一个局面,沦为女仆的少女在受到女主人的威胁不想让心爱的小姐被自己牵连而选择拒绝小姐的帮助,在贵族家继续遭受欺压的同时眷恋着小姐曾带给过她的温暖而感到痛苦万分,收到母亲病逝的消息时彻底崩溃,在借助银之书的力量枪杀女主人后感到自己的污秽同样开枪自杀。
我将这两个结局说给江离后,她少见地陷入了沉思。
「我更喜欢第二个。」
她的话语令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她会选一个完美的结局,按照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她也应该喜欢这个。
「幸福过头的东西太过虚假了。」
她一直笑着的眼眸突然露出了些许哀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任何能被观察到的事物都是有其含义的,我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但现在还没到说出口的时机。
直到现在我心中对于她仍有许多疑问,但她是那种不想说的东西就说是秘密的人。
「我说。」
于是我故作平静地说出了口。
「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欸?」
……
我鲜少穿着如此花哨的衣服。
上身是明黄色的对襟短褂,内里是一条碧绿色的连身裙,裙边一圈是蔷薇枝的繁杂纹样,其下褶皱被染成了黑色,我觉得任何女孩穿上这身衣服都很是好看,唯独与我不是很搭。
「小月穿着很好看嘛!」
她倒是十分轻松地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和米白色的外套走出门来。
昨天在我提出为了小说取材而尝试去约会的时候,她突然说给我做了一件衣服想让我明天穿穿看。
原来一直瞒着我做的东西是这个。
「太好了,我还以为看不到小月穿上它的样子了。」
她那时露出的表情可以说是庆幸也可以说是哀伤,我仍觉得那不是可以问出口的时机。
倘某日真能将身心交由我,那时再细细询问吧。
「那么我们今天去哪呢?」
江离背着手跳到了我身边,昨天说是为了给今天留有期待感所以这个月头一次各回了住所。
我还记得门修好那天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门已经修好了小月要回去了吗?」
「在你这会有更多的灵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再多待一段时间也好。」
也许我是更想看到某个人的身影。
「哎呀~小月已经变得离不开我了呢。」
而现在长时间相处后的短别也确乎为今天的早晨增添了许多期待,她那小巧依人的模样也更让人心生怜爱。
不过她的疑问同样也是我所头痛的事。
「嗯……」
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说要约会。
本来以为到了当天会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此刻什么地点都冒不出来。
「难道说小月连约会的地点都没想好吗!这是扣分项!扣分!」
我也没说要打分什么之类的吧……
「毕竟我也没什么经验。」
我只好摊了摊手。
「唔,虽然说我也是第一次,但提到约会应该就是游乐场电影院之类的吧。」
「那就去吧,游乐场。」
「欸,好随便。」
我和江离像这样从家门肩并肩出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么说来是不是每一次出门都算是约会呢?
虽然说一同出门的次数多了,但一旦出行被赋予某种特殊的名字,心里就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原来江离也是第一次吗?」
「怎么了,不会小月一直以为我是滥交女吧。」
「没有的事,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应该会很受欢迎。」
毕竟那样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被吸引住。
「嗯……好像确实有几个跟我表示过心意,不过我都拒绝了。」
「怎么了,条件不合适吗还是有另外在意的人?」
因为我没和谁交往过也想象不出更多拒绝的理由。
「要说的话我一直在意小月哦。」
「谎话说太多次别人也会信以为真的哦。」
「但今天本来也是以作为小月的对象出行的。」
她更大幅度地挽着我的手臂靠在我的肩上,人对玩笑和真话之间有着直觉,而这份直觉一旦掺杂了别的感情也就变得不准了。
撞击玻璃的鲨鱼在玻璃被抽离仍会觉得那里有块玻璃,玩笑与真话之间的隔阂也会变得模糊不清而让人不敢靠近。
我提出这次约会的最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取材,而是为了弄清这片隔阂。
在转了几路公交车后我们成功抵达了目的地,也亏了游乐园的地点大多在城市的郊区,让我有了更多时间去适应身上柔软的触感。
一开始我很讨厌被人接近的感觉,但如果是江离我感觉不坏。
因为今天并非什么节假日,所以游乐园的人并不是很多,大概售票员看到我们两个成年人大白天来这里游玩也很惊讶。
我小时候曾跟着班级春秋游来过几次游乐园,但大多以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书作为结局。
「我们来玩这个吧!」
江离的反应比我更像女生,我不知道她来到类似地点的次数多不多,但她看到什么都显得很激动。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那遮盖在圆形穹顶的阴影中,扭曲的线条可憎地蔓延着,组成一个个不可名状的未知生物,阴森冰冷的铁柱直贯脏腑,随着磨盘的卷动发出意义不明的絮语。
换言之,也就是旋转木马。
两个成年人坐这个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不过江离看上去很开心,我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这就足够了。
因为人少所以我们两个基本不用排什么队,而江离是看到什么玩什么的主,我们在游乐设施的辗转间几乎没有停过。
虽然都是被江离拉着去的。
坦白说任何游乐设施都勾不起我的兴趣,唯有江离笑起来的样子十分令我动容。
我曾觉得这份笑容令人困扰,然而现在似乎再多也不够。
江离不嫌累地玩到了傍晚,在游乐园即将闭园的时间我们来到最后的地点,摩天轮。
随着夜幕来临场地内的街灯一一点亮,摩天轮也散发出了它应有的光芒。
这是很多影视文艺作品中都出现过的设施,作为约会的场所似乎有一定的浪漫意义。
告示牌上写着摩天轮的一轮游至少半小时请提前做好准备,等摩天轮转完一圈下来,我们这次约会也就结束了吧。
游乐园的设施大都锈迹斑斑缺乏维修,再加上没什么人,游乐设施各个自动运行,看上去简直像是世界末日过后一般。
只有我和她的世界,这样想想也不错。
一个不需要任何意义也能活下去的世界。
「我们上去吧。」
等到前一轮轮转结束的舱室停到了我们面前,我打开舱门先行走到里面将她拉了上去。
「欸~今天最有女友力的一幕。」
她笑着踏了上来坐在我的对面。
随着摩天轮缓缓启动,我和她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舷窗外。
星火般的灯光散落在地面上,蜿蜒着不知要伸向何方,没有人群的黑点,也没有人声的嘈杂,随着机器的响动,空荡的乐园内一切设施都周而复始地运行着。
「简直就像只有我和小月两个存活在世上一样。」
江离率先比我发出了感慨。
「啊,要是那样的世界小月会觉得很无聊吧。」
「完全不会。」
深蓝的天空还留有黄昏的余韵,与空气中她的清香相拌匀,冲调出沁人心脾的味道。
我算是理解为什么大多数人会觉得摩天轮很浪漫。
「我很喜欢和江离,和你待在一起。」
我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说着,渐渐转过头来看向了她,似是感知到我的视线她也看向了我。
「一开始确实感到了困扰,但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于是我想着待在有这样笑容存在的世界上也不坏。」
「这句话也是小说里的台词?」
「是我的真心话。」
我害怕。
我害怕能找到存在的意义。
而当存续的意义来临时,它又变得可以接受。
我反复想过,也许不说出真心话更好,但说不定也会更糟。
她听到我的话却不像是有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笑着换了个位置坐到我身边。
「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笑?」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你很纯粹,在大多数人为自己活的世界上,你让我觉得很新奇很鲜活。我很喜欢任何事情都会不经意表露在脸上的你。老是对我说喜欢,即使是我也会心动。」
自己没有了期待的地方,可以从他人的身上获得期待。
我很倾慕这样能真实展现自己的她。
「那告白完后该做些什么呢?」
她闭着眼仰起了头。
「我这可不是为了小说预演而说的。」
「我也不是。」
看着她单薄的嘴唇我突然有些忐忑,但即使忐忑我还是亲了上去。
江离的嘴唇很单薄,很纤细,仿佛从未被人触碰过一般。
我从未想过我能有亲吻别人的一天,技巧什么的自然是一塌糊涂。
江离笑着睁开了眼睛。
「笨蛋小月,女人的心可是很敏感的。」
「我可不知道你对同性恋一点隔阂没有。」
「小月不也没有吗?」
我和她一起笑出了声。
自然得让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现在很幸福,幸福得像假的一样。如果世界上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嗯,我也觉得我们能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可思议。」
「那今后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她眨着眼眸向我问道。
「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当别人问起的时候我也会如实说。」
「那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恋人!」
「当然。」
我们相拥着直到摩天轮的最底,一路牵着手走了回去。
等回到了出租屋前已经到了很晚上,她突然和我做了个约定。
「今天我们就先各自回房间睡吧,等到明天,如果小月还说喜欢我的话,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嗯。那我等着你。」
这天晚上,时隔大半个月我又做了一次明晰梦,梦里我回到了久违的那间教室。在梦的末尾一个栗发女孩打开教室门走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们相互交谈着,窗外是海浪声般的喧嚣。
然后第二天,四月一日,江离在家中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