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有預兆的,只不過我選擇裝作無法聽到,無法看見,逃避著一切,最後讓事情落入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筆記本上每一個我的肖像畫,那場雪,她的身影消失前最後的那句話,一切都在我的腦中旋轉並攪和在一起,彷彿一座螺旋形狀的迷宮。
她在餐桌前露出的那個憤恨的表情,在路燈下說著的話,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我所不認識的她,我到底了解她多少?她的內心真的像我看到的那樣嗎?說著不知道的那些問題就真的是不知道嗎?
落下的白雪,遠處城市的霓虹光影,「手術中」告示牌的深紅燈光,一切都將我排除在外,作為里見雪歌,作為一個人,作為醫生,我什麼也沒能做到。
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筆記本上潦草寫著的「我最害怕的事情」又是什麼?
血是鐵鏽的味道,這是我唯一弄明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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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見前輩?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呢?」那個紮著兩條小辮子的新來的實習醫生有些擔心的湊過來。
「沒什麼,我沒事的哦。」
「是這樣嗎……?」
她是和我同一間醫大出身的,可以算是我的學妹。雖然這麼說,和那間醫大平常給人的「醫界精英」的印象不同,她總是活蹦亂跳的,嗓門很大,每天都很有精神的樣子,還冒冒失失的,忘帶東西和叫錯名字都是常事,比如她老是念不好隔壁部門某個醫生的姓氏,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叫名字。
但是在本職上,她從來沒有出過錯,而且每個細微的變化都不會漏掉,病人的狀態也好,或是身旁別人的狀態也是。如果還要說別的本領的話,大概是哄小孩的功力一流,也許以後會是個很優秀的兒科醫生。
「可能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誒?這樣嗎。」她露出一個絕無虛假的燦爛笑容,「那等等的工作讓我一個人來就可以啦,前輩先好好休息吧?」
「不需要幫忙嗎?」
「真的遇到大麻煩了會來找前輩求救啦。」雖然這麼說,她的工作從來沒出過問題,只要是她見過的狀況就能很好的處理。
回到值班室之後,整個人像是徹底失去力氣一樣的趴在桌上,勉強的抬起頭來,看到的是那束插在花瓶裡的白色百合花。
我昨晚發出的消息似乎還沒得到回應,畢竟是個相當離譜的請求,哪怕是她應該也不會隨便答應。
閉上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也許那天在電話裡,我撒了個非常蠢的謊,相親這種事情比起找人當擋箭牌,好好的說清楚或許會更好吧。但我完全沒有能夠說服媽媽的信心,鼓起勇氣之後又總是馬上認輸,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手機震動了一下,似乎是收到新訊息了,點開一看是曉發過來的。
「下次來咖啡館的時候當面談談吧,我覺得不能隨便做決定。」
意料之內的回應。
我的注意力也已經到極限了,什麼都沒辦法去想,只能強忍著頭痛閉上眼睛。
我能想到的求援對象,只有她一個而已。
「所以,能扮演一下我的男友嗎?」隔天在咖啡館裡,我再一次當面提出這個問題。
先不論曉那個為難的神情,坐在窗邊的Amelia用著無法置信的表情往這邊看,手上端著的咖啡杯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幾乎於此同時還有椅子翻倒在地的巨大聲響,河野就這樣四腳朝天狼狽的跌在地上。
「等一下……所以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曉稍微喘了口氣,勉強冷靜下來這麼詢問。
「媽媽突然給我安排了相親對象,說下個月就要見面,然後……」話到嘴邊突然像是哽住了一樣,我深呼吸了一口,才又繼續說下去「……我為了推辭,就謊稱我交了男朋友,媽媽希望下個禮拜我能帶著男朋友一起吃頓飯。」
「妳倒是說聲不啊!」河野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本來就滿是皺摺的白色襯衫看起來又更凌亂了一些。
「可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有話可以直接說的啊,稍微體諒一下別人?」Amelia像是在幫我解圍,但緊接著也嘆了口氣。「不過這種彌天大謊可不好蒙混啊,除了曉之外妳還有沒有別的人可以求救的?」
「……沒有了。」知道我真正模樣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知道的人也沒有多少有辦法配合這種無理要求的。
曉恐怕是最適合的人選,這個想法冒出的當下,有種罪惡感油然而生。
Amelia臉上用一副「妳就從了她吧」的表情看向曉,曉則是一臉為難,她看了河野一眼,河野則用一副「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擔當的起」的眼神看回來。
最後她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就讓我來吧。」
「那就得從現在開始好好準備了吧,我晚點聯絡彩給妳打扮一下,好好加油吧男友君。」Amelia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拱火,被曉狠狠瞪了一眼才閉上嘴巴。
「……抱歉。」我還是低下頭小聲的給她道了歉。
「這倒是沒什麼……我只是沒有能做好的信心而已。」她本就輕柔的聲音又更小了一點,話語中還包含著不安。
「只要能瞞過去就可以了……不會讓妳做麻煩事情的……」
「那妳也別把麻煩事全拉到自己身上,不給人添麻煩不代表什麼都要自己扛。」
我稍微的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指尖,她也稍微接近了一點碰了上來,但碰到之後又馬上縮了回去。
「不過為什麼是找我啊……。」
「……因為找妳的話應該可以偽裝的天衣無縫。」
而且我只能拜託妳了,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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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兩天後的上午,在值班室休息的我聽到了外面有些騷動,接著那個後輩的實習醫生突然闖了進來。
「前輩!那個!有個好帥的小姐……還是先生?」她自己都遲疑了一下。「總之有個很帥的人送花過來給前輩哦!」
從值班室出來,遠遠的就看見曉被幾個手邊沒事的護士包圍著,手上捧著一束香水百合。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褐色的雙排扣大衣,頭髮似乎是特意的打理過,弄成了微捲的瀏海,打扮的像是什麼電視上的男星,就連在候診室的病人還有路過的醫生都會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上午好?」我臉上掛著平常的那種笑容,湊到了她的身邊突然挽住她的右手,那個瞬間清楚的感覺到她似乎被嚇到而發抖了一下。
內心有某種無法描述的感覺,像是某種焦躁感,或者是別的什麼,一種胸口被揪住的感受,我選擇了暫時無視這些感受,挽著手再靠過去一點,等到曉露出了有些難為情的表情才暫時停手。
「誒?感覺跟前輩關係好好!」後輩像是看到什麼不得了的畫面,用著比平常還要大的嗓門嚷嚷。
「是我的男朋友哦。」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像平常那樣演戲,當著大家的面這麼宣告。
周圍馬上爆出一陣驚呼和騷動,有幾個護士臉上的表情像是很失望的樣子,還有諸如「之前一直以為是小姐」「這麼帥的人和里見醫生一對剛剛好」「感覺好像失戀了」之類的議論。
「……引起騷動了啊,感覺給妳添麻煩了。」稍微遲疑一下,曉也反應過來,配合著我繼續表演下去,她的聲線似乎比平常低沉了一些,但還是一樣的輕柔。
「不會哦?送花過來我很開心,謝謝。」
「只是覺得有花的話應該會比較舒緩一點,連續值班幾天很辛苦吧?別累壞了。」
「那麼就晚一點見?值班剛好也快結束了,到時候來接我吧。」
「當然沒問題,工作加油。」她瞇起眼睛,露出了一個像我平常那樣的笑容。
理所當然的又是一陣騷動,我們趁著騷動擴大之前趕緊分開,在曉離開之後那些喜歡八卦的護士們繼續纏著我問東問西的,我也只能半真半假的回答她們。像平常一樣把花束插到花瓶裡的動作,現在在別人眼裡看起來都像是在炫耀一樣。
那天傍晚她再次出現的時候,我們只能一邊微笑著一邊像是夾著尾巴逃跑一樣躲開那些好奇和羨慕的眼神,等回到了那輛熟悉的白色轎車上才算告一段落。
「說起來……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曉像是如釋重負,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有吧,媽媽也許會透過醫院的人脈打聽。」後照鏡裡頭的我恢復了平常那樣的面無表情,眼神也空洞了起來。
我並不懂戀愛之類的是什麼感覺,上午的那些臨場表演全是從各種影視作品的刻板印象還有友繪的指導學來的,代價是先因為自己撒下難以收拾的謊被友繪狠狠念了一頓。
「這種說法……像是之前發生過似的。」
「……高中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期末考成績沒考好,本來想著之後的模擬考成績好了再說出口,於是撒謊說試卷還沒發下來。」
「然後妳的母親就親自去跟老師打聽了?」
「……嗯,雖然後來沒發生什麼事情。」
「光聽著就渾身發毛啊……。」
「所以,要做的話就得做的徹底。」
轎車通過一個紅綠燈,車流似乎比平常多了一點。
「剛剛在醫院的時候,是不是要當大家的面接吻比較好?似乎是情侶之間常常有的行為。」
曉聽到這句話的當下,整輛轎車猛然停下,後方的車輛險些撞上而按了喇叭。
「……以防萬一我確認一下,關於談戀愛這檔事妳都是跟誰學的?」轎車重新繼續往前,她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因為不是很懂所以去問了友繪,畢竟她有經驗的樣子。」
「那也沒必要這麼敬業……。」
「討厭那樣做嗎?」
「不是討不討厭的問題……那種事情是要對真正喜歡的對象做吧。」
「不太明白,喜歡之類的。」
她像是在迴避一樣,突然閉上了嘴巴安靜的開車,露出了像那個颱風天的夜裡,蜷縮在沙發上的那種表情。
也許這個無理的要求一開始就是個大麻煩,但我沒有辦法猜到她的想法,只知道她在試著躲開什麼。並不是躲開這個請求,而是別的東西。
「……那天妳問過我為什麼會找上妳吧,我也想問一樣的問題。」到了離咖啡館不遠的熟悉街道,她突然開口這麼問。「就算發現我是個只會硬著頭皮製造些尷尬場面的傢伙,也繼續把我當作朋友的理由。」
「……我其實也不太明白,只是因為和妳相處的時候會有種奇怪的感覺。」
是種無法說明的感受,單純的和她說話就會感到安心,僅僅只是這樣。
「這算是好事嗎?」
「應該吧……」
「……如果能讓妳露出這樣的表情的話,我很樂意。」
後照鏡裡頭的我似乎是在笑著,不是平常那種強迫自己擺出來的笑容,而是自然而然的露出了某種表情。
車子停在了咖啡館附近的巷子口,平常會停的位子被一輛看起來相當新的黑色小客車佔走了,曉一臉懊惱的樣子,不自覺的抓了下自己的頭髮,把看起來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髮型弄得一團糟,接著一邊碎念一邊在附近繞行了一會才找到合適的地方。
下車之後,我直接牽住了她的手,她似乎發抖了一下,但又很快鎮定下來。
「隨時都要這樣嗎……?」她小聲的問。
「最少到下禮拜……因為不知道媽媽會不會試著打聽。」
「好可怕的母親啊……」
手牽著手打開咖啡館的門,進到裡面之後她主動的放開了我的手,一切恢復如常,我坐到了平常的那個位子,她則開始準備開店。
「很可怕嗎?」
「妳指什麼?」
「假裝成我的戀人這件事情。」
她轉過頭來,像是想露出平常的那種笑容,嘴角卻有點僵硬的樣子,更像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時的那種緊張神情。
「與其說是可怕……不如說是責任重大吧,扮演合格的戀人什麼的。」
「抱歉……」
「用不著道歉的,能幫朋友的忙對我來說是會很高興的事情。」
像平常一樣的一杯黑咖啡擺在面前,她在我對面的座位坐下,桌上放著當初看到的那本筆記本。
「曲子準備的如何了?」
「已經在混音了,第一首的話。」
「這個意思是還打算多來幾首?」她像往常那樣在咖啡裡加了一匙白糖,輕輕的攪拌起來。
「大概三首吧,現在是這麼想的。」
「這樣最少要準備好回答三個問題啊。」
「妳會說實話嗎?」
她遲疑了一下,接著點點頭。「……會啦。」
她的眼神沒有看向我,或者說像是刻意的看向別的方向,有些急切的往門口望著,彷彿在期待有誰趕快進來解圍一樣。
不過,誰也沒有來,安靜的咖啡館裡還是只有我和她兩人。
「……妳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啊,聽妳的描述總感覺很可怕。」
「會很可怕嗎?不太明白。」
「怎麼說呢……」她想繼續再說些什麼,但又閉上了嘴巴。「我的用詞有些奇怪,當我沒說吧。」
「……媽媽是溫柔的人呢,一直都是。」
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媽媽一直是我最重視的人。在我生病時細心照顧我的媽媽,總是為我的生活煩憂的媽媽,為我的未來仔細規劃的媽媽。
但是,我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從某個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味覺、心情、當下,通通變成了難以名狀,無法說明的東西,只剩下某種糾結在胸口的窒息感。
她沒有接著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聽我說著以前的事情,小時候生病發燒時媽媽守在床邊照顧著我,還有某次在遊樂園走丟的事情。
有幾次,她像是想開口說什麼,卻硬生生的把話語再吞回去,手指不安的在桌子上畫著圈,最後又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是很棒的母親呢。」她用那副笑容說著,那種僵硬的感覺和我內心的窒息感交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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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曉依舊偽裝著戀人的關係。說是偽裝,實際上我們做的事情和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的距離會更靠近一樣,又或是牽住對方的手十指緊扣。
她從一開始的緊張甚至有點閃躲,到現在變得已經有些習慣了,雖然大多時候還是我在人前主動的牽住她的手,但她在咖啡館以外的地方都很自然的在扮演男朋友這樣的角色。
「前輩的男朋友是怎樣的人啊?」吵吵鬧鬧的後輩今天突然這樣問我,看這個鬧騰的樣子,大概是剛剛在兒科部門哄小孩,現在還在興頭上,蹦蹦跳跳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個醫生,兩條小辮子也跟著晃來晃去。
「這個嗎……很溫柔體貼,會畫畫,泡的咖啡很好喝,駕駛技術也很好,是個很厲害的人呢。」
「嗚哇————感覺好厲害!而且也很帥氣!」
但在她起鬨之後,她突然加上了一句話。
「前輩的男朋友似乎總是笑的很勉強呢,不過有前輩這樣溫柔的人陪著不會有問題吧!」
「很勉強……嗎?是大概什麼樣子呢?」
「就是……雖然看起來在笑但是實際上沒在笑,像是在故意笑給大家看一樣,就像前輩一樣……嗚哇哇我什麼都沒說!」她的話說到一半又急急忙忙的摀住自己的嘴巴,雖然後面的那句話已經說溜嘴了。
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因為我們會是一樣的人,那一天她是這麼說的。
看著臉色鐵青的後輩,我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想安撫她,雖然這麼做之後她似乎更緊張了,結結巴巴的說著想到有事情要做就急急忙忙的逃走了。
那種不能理解的感覺的來源,我想就是因為這個。
抱持著這樣的心情,迎來了約定好的那一天晚上。
天上飄著細雪,地上也覆蓋著一層淺淺的銀白色,我和她的足跡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條軌跡。很久以前聽媽媽說過,我出生的那一天也像這樣下著細雪,所以我才擁有這樣的名字。
走到家附近的一個路燈下時,她突然停下了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是很緊張嗎?」
「……緊張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一隻手撐在路燈桿上,稍微彎下腰,臉上的表情像是剛跑完一大圈操場似的,還像是呼吸困難一樣不停喘著。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四處掃視著周圍的一片雪白,亮度不太足夠的路燈,漆黑的天空,還有一旁圍牆上最不起眼的一點刮痕,唯獨沒有看向我的雙眼。
現在停手還來得及,去跟媽媽說實話,然後接受一切,就像平常那樣。
「就像平常那樣?然後乖乖聽話去相親去結婚是嗎?就算可能嫁給一個根本沒有感覺的對象?」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來沒有改變。
「沒有改變的話就從現在開始改,妳不也學會撒謊了嗎?」
妳不會明白的,就算我們是相似的人也是如此。
「是啊,我確實是不會明白,有誰能真正明白別人呢?反正我是沒有那個本領。」
那,又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不可能理解的對方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我就只是看不慣而已。」
她的雙眼看向了我,藍色的瞳孔清澈的像是映照出了我的模樣。一陣風吹過,她的髮梢隨著風搖曳著,她的聲音像極了在那天的夢裡聽到的那個輕柔嗓音。
「我喜歡妳笑著的樣子,不是那種因為需要而擺出的笑臉,而是真的感到開心的笑。說實在的,我寧可看妳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也不想看妳再繼續那麼辛苦的假笑了。」
她第一次主動的伸出手來牽起了我的手。
「這之後的事情,想逃跑也好想投降也罷,之後要怎麼做再慢慢想。也許只是我的任性而已,但是最少試一次吧,狠狠的一頭撞上去,如果害怕的話就讓我來撞。」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就算隔著手套,我也彷彿能感受到她手心裡的溫暖。
「其實不是感覺不到,是不知道怎麼表達吧?」
「是這樣嗎?不太明白。」
「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比起這種話題,還是說點能放鬆的事情吧,我考駕照的那天也像現在這樣緊張,緊張到肚子痛逃去洗手間。」
我們一邊說著一邊到了家門口,如果說起緊張的話,也許這樣的感覺我一點也不比她少。
「今天也會像這樣嗎?」
「我出發前去過洗手間了。」
輕柔的細雪和她的話語一樣輕柔,落在我們的肩上。我們兩個相視一笑,接著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