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铺古道，月提青灯。

我被左护法抱在怀里，二人早就从小镇抽身，马不停蹄地朝老巢赶去。左护法走得很急，抱着我的手臂箍得我有点疼。

平日夜风轻柔如水，可逆风疾驰仍会被风波撞得睁不开眼。我缩起脖子，把脸窝在左护法的怀里。

来日方长……好个来日方长……

我垂下眼帘，心中反复把玩陆葵的话。

我死而复生一事目前还没传开，但陆葵这么轻易放走我，让我心中打鼓，或许下次与她再见，就是带着我的“老朋友们”一起叙旧来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返回魔教不是明智之举。教主不是慈善家，不可能白养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废物，到时被他一声不吭地卖了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糟糕透顶。我怕此行莫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当初让左护法找到我不过是权宜之计，当务之急是找到修补灵根的办法，恢复从前的实力。当然，如果能劝服左护法为我护航再好不过。

不过瞬息，我心中已经打好了算盘。

我扯了下左护法的衣领，迎着她扫过来的目光说：“阿左，把我放下来吧。”

左护法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但还是乖乖照做。她找了棵树，坐在粗壮的树杈上，把我圈在怀里。

我尽量让自己笑得和善：“今晚就到这吧，陆葵不会再追过来了，也好让你休息整顿一下，好吗？”

左护法闷不吭声地盯着我看了半晌，那双黑亮透彻又好像不见深渊的眼眸让我心中泛起波澜。

“你不想回魔教。”她下定论道，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悲。

“不，我在考虑你的身体。”我姑且妄想挣扎一下。

她不接我的话茬：“你不相信我。”

“我要不信你怎么会跟你走？”我心中咯噔一下，立马讨好地伸手环住她的脖子：“不要多想。”

“你去哪？我陪你。”

“……”

“这次别丢下我。”她的声音突然轻柔低沉，带着丝丝沙哑，与我私语。

我看着她，眼中露出惊讶与动容，千言万语化作含蓄的微笑。

修仙如登天，万恶茫茫，爱恨情仇，痴缠嗔癫，因果相牵。

尔虞我诈数不胜数，若是不幸被废了修为，或从头再来，或贵人、灵药相助，或投奔魔教。但若不是怨恨至极，则不会挖人灵根，断人修仙路。

达成这一共识，并不是修仙者都是正人君子，而是挖灵根相当于替人改命，会连累自己一同扯上因果，埋下执念。

修仙者忌讳这些，极少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至仇人于此。

——陆葵便是这极少人之一。

我无奈地仰头望天，郁闷至极，不禁抱怨陆葵心胸狭窄，心狠手辣。

但是光看她连我死了后也不放过，硬生生将我的魂魄从阴曹地府喊回来这一点……

冰凉的夜风吹在我的身上，令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左护法环着我的手紧了紧，把我往她怀里使劲塞了赛。

我推开她，告诉她太近了挤得我不舒服。

她听闻，默默把手松开几分。

怎么恢复灵根，说来容易，再找一个便是，做来却比登天还难。

灵根又不是随便哪棵树上结的果子，去哪找一个？

办法有二，要么造一个，要么抢一个。

假如这世间的某个角落真的有人有造灵根的本事，先不提如何找到这人。

首先造灵根所花的代价不是现在的我能承受的，其次谁知道一个灵根造出来需要话多长时间，造出来的灵根又是好是劣。

我等不起这个时间，况且“有人能造灵根”这个前提还是假设出来的。

“造灵根”本就是流传于众修士之间的神话，我可不敢将希望寄托于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上。

至于“抢”这条路……

我眯起眼睛，只要能恢复修为，我不介意挖走一个人的灵根，让自己背上一段因果。

杀的人已经够多了，结的仇已经够深了，衣服上再沾几滴血也不碍什么事。

只是……

我转头看向左护法，她感受到目光后也与我相视，眼底内敛温柔。

我忍不住上手摸了几把。

不知道左护法赞不赞成。

我如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抢夺修仙者的灵根必定要假她之手，就怕到时她不愿意。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指，望向无边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