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穿的漂漂亮亮，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就这幅样子出发吧！”

这天早上，距离出发上学仍有余些时间。她们吃过早饭收好餐桌，此时花茶弯下腰，在给空调整领口的位置，整理好仪容。

“纸巾、水杯还有零食都带上了吧，会不会不够吃？”

今天是空的小学组织外出郊游的日子，因而仅限今日，书包里不需要课本文具，什么能让他们开心放松，就往里面放什么。

听说有这么一天，花茶前一晚就带着空横扫商城，拎了好一大包小包回来。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借着给妹妹郊游买点好吃的名头，顺便也给自己买了不少。

甚至为了化解舞的训话，她还准备了应对之策：

“什么话！这里面也有舞小姐的份哦！！”

“…也行吧。”

空的书包被塞得满满当当，尽管她本人大概率是吃不了那么多的。

“那还不好办，吃不完的话就分给大家吃，这样子在同学之间的声望就会蹭蹭涨，关系就会变好哦。”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不过也有道理。”

该准备的已经妥善，该携带的都已齐全，舞取过新买的帽子递给空，她伸手接住，端端正正给自己戴好，满面欢欣。

班级里，今天轮到花茶做值日，因此她带着空提前出发。舞一边吃早餐，一边目送她们出门，不紧不慢，十来分钟吃完，她端着空盘走到厨房，摆进洗手盆里，随之伸手向一旁的灶台，准备拿上自己的午饭。

瞅了一眼，她忽然止住了手。

…有两份。

从饭盒的图案来看，是空的，拿起来掂了掂，有分量，说明它是被遗忘的。

…大概是难得的日子，太开心把脑子里的计划都冲乱了。

舞姑且将便当从厨房带到餐桌，心里犹豫着是自己送过去还是打个电话提醒花茶折返。

但是按平常的速度估算，十来分钟也够开到学校了，花茶今天要做值日，叫回来的话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理应，现在正是舞出场的时候，可由于在吃早餐上太过岁月静好，她所空余的时间已经不足以先去送饭再折返到公司了。

倘若迟到，要么花费大量精力说明原因，要么硬着脊梁扣工资，无论哪个舞都不想选。

于是头脑风暴下，灵光乍现，舞已有破敌之法。

她的包里装不下两份便当，只好双手各拿一份。出门前，回头照例叮嘱希在家要乖乖的，带好钥匙踩上鞋便走了。

事前收到过学校的通知，郊游的地点选在市区的一处公园，除了公园的基本设施以外，还有动物园、水族馆之类场所安排在日程内。将重心放置在拓宽学生眼界，放松心情，达到寓教于乐的效果。

提取出对舞有用的信息，就是这个公园所处的位置不会很远，经过地图查证，距离公司大约二十公里的路程，开的稍快一些的话，一小时便可以往返。

两份便当姑且放在副驾驶上，舞已驱车去往公司。停好车后，她快步地上楼，她所决定的方案就是，先到公司打卡签到，然后找个借口外出，驱车直奔过去给空送去饭菜。

今天已经确定舞所在的部门都没有什么十分要紧的工作，因而这个行为是可行的。抵达公司打卡后，她马上找千奈说明情况，以求和她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听了情况过后，千奈没有急着做决定，也没有多问，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开口：

“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那就去。”

“——！！”

对于千奈的理解，舞甚是感激。告诉她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正在客户的公司里做调研。

“别着急走哦，等会儿还有个早会要开。”

“啊……”

好在，会议没有多花时间便结束，舞拿些废纸塞进空的档案盒，带在身上，趁着一个没人注意的时机，不动声色地走出了公司大门，然后上车。

档案盒随手就往副驾驶上丢，磕碰到饭盒发出声响。瞅上一眼，才发觉自己的那份还没有带上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再拿也没差吧……”

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是理智的。即使空忘带便当，她的班主任、她的朋友、以及她包里的饼干零食都会支持她渡过难关。

可一想到她翻找背包却始终不见便当踪迹，伴随而来的慌张和沮丧，更重要的是，没有便当就意味着『没饭吃』和『饿肚子』，光是这条暗示就能让舞联想到许多可怜的画面，光想想那副愁容，她就难抑制前去的愿望。

兴许是花茶在身边待的太久，把感性的成分也传染给自己了。

……

正在城市公路安全驾驶的校车里，回荡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空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的安祈摆弄着她戴来的报童帽。

在此之前空从不戴帽子，因而见面时一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称赞了这顶帽子很适合她，她的反应十分开心，说这顶帽子是妈妈周末带她出去玩的时候买的。

顺着这个话题，空开始分享那时的经历，和安祈边吃着带来的糖果，慢慢抵达目的地的公园。

正值工作日，公园里行人很少。每个班级组成一个队伍，由班主任、亦或者搭配一个能说会道的老师一起充当导游。空的班级里仅有佐伯老师一人陪同，按行程游览讲解，还要每隔一会儿就清点一次人数，免得有好动的家伙喜欢脱队。

此举是十分有必要的，因为前两次清点都抓回来了几个探险家。

公园可游览的地点并不多，这是正常的，依安祈的说法，公园需要做的是为居住在附近的人们提供散步和休息的地方，让政府有个地方可以贴海报做演讲，假如发生地震了可以给大家一个地方避难，或者以后有什么建筑想造的，公园干干净净的推掉也方便。因而不需要把内部做的太花哨。

尽管这话的确有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但对于这远高于她小学生身份的理解，空诧异而尊敬。

“——安祈你知道的好多哦。”

“这没什么，只是我比较喜欢调查原因而已。”

没在这里待的太久，队伍便开始向上午的主菜：动物园进发。

它离公园不远，可以说就在附近。在大门处依照班级顺序入园，导览牌前是一处宽敞的空间，各班级集合于此，诸多珍奇异兽对孩子们的吸力如磁石般强劲，因而对她们行动的限制也放宽了一些，只不过要严格遵守佐伯老师讲解的规则。

尽管允许孩子们适当自由探索，但大部分人仍旧选择跟随在老师身边听其讲解。

安祈与空是那小部分中的两位，其他人在看猴子的时候，她们走在前面看铁网里的袋鼠好奇地凑近年幼的游客，看两只浣熊大声吵架，看美洲狮慵懒地卧倒，或是隔着玻璃注视着老虎，而后老虎也与她对视，见那个头顶软帽、娇小可爱的女孩发问。

“说来，这里的人好少，从进来到现在只见过几个学校以外的人。”

“对啊，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应该是没到周末吧？”

“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更要紧的是还有其他更大更好的动物园在。”

“有…多好？”

“不像这些假山笼子还有玻璃，动物们应该在什么地方生活，就建成什么样的地方。”

“那岂不是就和在野外一样…？”

“听起来就比这里要好吧？自己看的更开心，动物们也更自由，应该。”安祈说这话时带点笑，“因为郊外地价相对便宜，这类动物园几乎都在那边。以前这里还能靠离得近，门票便宜占优势，到现在大家手头宽裕，坐地铁就能在整个城市乱窜，也就不用在意这点差价了。”

“那为什么这里不能改成像野外一样呢。”

听见她继续追问，安祈似乎更加来了兴趣。

“这就是得提到另一个原因，就是民营和公立的区别…不过老师她们快到下一个地方了，我们先跟过去吧。”

于是她们往右边走，在老虎的目送下离开。

过了一会儿，一个职业装的女性从右边进入它的视野，手里提着袋子，目光左顾右盼。只往玻璃里面瞄了一眼，便继续快步向左移动。

“应该是在这附近，为什么怎么找都找不到……”

注视着她离开，老虎打了个呵欠。

没过多久，玻璃前，那个女性又从左边走回来，似是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却忽然停驻，颔首低眉，作沉思状，在此来回渡步。

而后，她把目光放在身处玻璃之内的老虎上。

“…你知道空往哪走了吗，就是戴着帽子的小女孩。”

老虎自然无法给予她答案，因而她倚在这里接了个电话，之后继续向右走去。

……

这座动物园兴许也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尽管其大部分动物只能隔着笼子或玻璃观望，不如安祈所说的野生动物园那般丰富，但好在诸如梅花鹿这类温驯的动物可以凑近抚摸，那温暖而舒适的毛皮，算是少有的充满体验的环节。

时间接近上午放学的时间，老师也正好带孩子们把动物园走了一遍。之后想要返回校车、或是继续观赏多一会儿便由她们自己决定，空和安祈选择了前者。

“要吃点零食嘛？”空问安祈。

“要吃的话也可以，不过不会吃不下饭吗？”

“有道理…那就吃点海苔吧。”

“噢…还留有这手啊。”

于是空打开书包翻找。在所有零食里，海苔是先放进去的，因而她的手一下便触底。只不过，她要的东西是拿到了，可没摸到类似盒子的东西让她意识到。

“…便当忘记带了。”

见空些许慌张的神情，安祈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大不了自己那份拿出来一起吃，再加点零食一样能吃饱。

为了使空安心一些，她打开书包，伸手进去要把自己那份取出来。

她摸了第一下，接着又摸了几下，而后笑容开始僵硬。

“耶…难道我没把便当放进包里吗？……”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翻找，甚至将里面的物件取出部分，颤动的目光最后检视了书包内部，而后抬起头，笑容都显得尴尬且毫无底气。

“…抱歉，让你白高兴一场。”

“没关系啦，靠零食也能吃个差不多，偶尔少吃一顿正餐也没什么嘛。”

就是这会儿，佐伯老师忽然走到她们旁边，指了指窗外：“小空，你妈妈来了哦，说是你的便当忘带了，她给你送过来。”

“……”空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窗外，她见到舞站在外面，一边拎着手提袋，另一边抬起向她招手。

转过身，沿着走道快步下车，空到了舞的面前：“妈妈！你怎么……”

舞只笑笑，拍了拍手提袋。

“我知道，老师刚刚和我说过，我是说…妈妈今天不是要工作吗？”

“这个…我正好要去客户的公司嘛，离这里也近，就顺便送过来。”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好了，刚刚翻书包的时候发现忘记带，还以为今天要和安祈一起吃零食填肚子了。”

舞把便当递过给她，见她笑容这般安心，她便知道今天来的没错。

“安祈也忘记带了吗？真巧啊。”

“嗯，所以午饭我要和她分着吃。”

“啊，既然这样的话……”

……

原本舞是打算早早地来，尽可能快的把便当送到空的手里然后立马返回。但由于种种原因，她已经把时间耽搁到了临近中午。

因此，她索性在这里度过一个午休，和女儿一起旁边的长椅吃饭。

兴许是过于显眼，连着佐伯老师也一块吸引过来，她们紧凑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各自把手里的便当分出一些给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聊着天。

首先自然就是以这次郊游为话题，因为并非所有人都参加，所以舞比较好奇没有参加的人要做什么。

而从佐伯的回答听来，不参加的学生都是在校内自习，遵守正常的作息，和她学生时代没什么差别。

“初高中的时候，只有一次因为好奇去体验了，之后觉得无聊，就再也没去过。待在课室自习反而更好，学累了趴在桌子上睡觉也没关系，老师只要求没人吵吵闹闹就行，加上一天都没有实际课程，一整天都会觉得很轻松。”

之后谈到舞因为找不到她们具体位置而一直在园区兜兜转转时，佐伯忽然问一句，为什么不直接打她电话。

“…好主意，下次试试。”

……

吃过饭以后，舞不多做休息便驱车返回公司，倘若下午不能准时上班，千奈就没办法继续替她打掩护了。

她的运气也不错，上面的人并没有特别留意舞消失了一上午的事。

而空和安祈这边，休息到下午之后便去到水族馆。对这里安祈的了解不多，所以只专注于欣赏这片海洋生物飘荡在深蓝色的世界。

佐伯看见，借水箱为背景，确定构图，拍下了她俩的背影，晚些时候连带着其他小朋友的照片一同发到了家长群。

直到傍晚带着疲倦回去，坐在花茶的后座与她分享舞大老远过来给她送饭的事，晚间在餐桌上继续与家人分享浣熊吵架的声音，梅花鹿毛皮的触感，以及水母在水箱飘动时的轻盈姿态。

花茶同她讨论热烈，舞只管默默注视这样宁静而温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