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蛮子奸诈的尾巴露出来了!”
“无事献殷勤,难道想把我等当成猿猴戏耍不成?”
迦马丹沙领头攻讦,看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一定等了许久。
而飞雪也不喝止,任他骂了一阵,再要邹正回话。
“这么说,你家主人料我定不让道,还想了其余花招?”
邹正点头默认。
“高昌于宋,不过分外之物;于夏,却为肘腋之患。”
“监国须知,西域土地,此刻亦是敌国。”
“其境原为契丹、回纥所据,先有奈曼余烬鸠占鹊巢[注7],后有蒙古西侵山川变色。”
“铁木真死前分封诸子,将西域全土置次子察合台治下。”
“察贼与其兄不睦,而独善三弟窝阔台。”
“窝阔台侵中原,西域举兵应之;窝阔台扰江淮,西域亦遣将相合。”
“窝阔台为大汗,又以太原汉民户万余酬其兄,益彼国力,以为外援。”
“今王师三路北伐,蒙人不支。”
“察贼应其弟之召,强征各族男丁入行伍,几空领内。”
“其军与我师鏖战兖、豫,焦灼难分。”
“故阳关、玉门暂安,而监国无忧西邻。”
“倘中原有变,王师不利,察、窝二贼两面并进,则河西子民恐受其难。”
“不如趁二贼深陷中州,监国点选账下精锐,挥师西讨;”
“逐北虏于高昌、于阗、疏勒各地,沐西域以王化。”
“如此,敌之右臂可断,河西安泰可期。”
邹正所说,着实是大胆的计策。
我看着飞雪,见她低头沉思,似乎也动了心。
西域广大,田土、人众十倍于河西。
若飞雪得胜,夏国便可拓地万里,从此独霸一方。
但她思索良久,默然不语;百官不明其意,也只能焦急观望。
终于,待我也感到迫切之时,她才缓缓抬眼,朝宋人那边看去。
随即,她再问——
“那,方才所说木棉之事,又当如何?”
我暗暗惊讶,飞雪竟还想着那绒毛花絮,而不先问行军之事。
只是邹正仿佛并不为怪,仍作坦诚如故——
“既得西域,监国可在当地募兵屯田,新修水利,遍植叠花。”
“收获之时,以南国之米,易西国之棉。”
“议价、定契、立约、互市,皆如监国所愿。”
“如此,民得温饱,国获足用,天下安定,小康之世可成。”
主意简简单单、明明白白,让人只觉得这买卖可行。
南国产粮而西国生棉,如能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倒也不失为利国利民的美事。
堂上臣僚多作赞许之状,似乎大都折服。
换作我是飞雪,恐怕也会欣然应允。
不想白鹰却忽地仰天大笑,犹如听了最滑稽的市井话本。
众臣子因而诧异,我也倍感意外。
只有邹正,平静如初。
这边飞雪笑完,脸上尽展鄙薄颜色。
“米棉互市?定契立约?哈!”
“诸君小心,吴国公的大宋,可比那北虏厉害太多!”
“草原的豺狗不过贪于杀戮,要咱们一死;”
“江南的算盘先生不光想着榨干河西最后一块铜板,还要咱们的子孙世代为奴!”
她这话,惊得满堂瞠目,鸦雀无声。
众人望向飞雪,又看着邹正,全然不知这两人都在盘算些什么。
好在飞雪不喜猜谜,很快便为百官解惑。
“这白玉郎的主意听着顺耳,其实暗藏杀机。”
“咱们植棉,他们种粮,订立契约,两物互易,看似公平。”
“然则诸君试想——”
“若是丰年还好,一待荒年,某物大欠,交割逾期,不走运的那边又该如何收拾?”
“我做过买卖,狼皮一张易谷一斗,熊胆一副可得制钱百枚。”
“也有猎户与行商约定,某年某月某日,交割皮子多少、山珍几许,然后预支酬劳以供家用。”
“倘若失约,商家持契问罪,市中管事便前去拿人,讨要偿值,否则治罪。”
“山岭险恶,天时不定,猎户失手原是寻常。”
“一旦立约,皆如头悬利剑,每每寻不着猎物,就愁眉不展、哀怨连天。”
“更有冒风雪入山者,最终不慎身死,其遗孀、子嗣仍不免于商人索债之苦。”
“推此即彼,国家亦如此。”
“今,宋为大国,我为弱邻。”
“如遇荒年,宋人尚可征境内谷米,或出常平仓陈粮,以践与我之约;”
“若灾荒在我,叠花尽死,以西陲贫瘠,有如何找来那许多应付之物?”
“就算南土商户无奈我何,这白玉小郎与他家主子又怎会善罢甘休?”
“宋人有了口实,或停开榷场,或兴兵犯境,一切也就全凭他来做主。”
“而我国又值灾荒,百姓饥馑,市面不宁,如何同那边周旋?”
“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河西不负巨债,便将再陷战端!”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危言耸听,又因出自飞雪,只会更让人觉得可信、可怕。
想那山中七年,她与我正是过着渔猎采摘的日子,又怎么会不辨市易险恶?
假设那吴国公确有歹毒心思,定然也瞒不过我家良人。
于是堂上诸公又满是不平,本就讨厌宋人的更趁机发难,迦马丹沙最为起劲。
而邹正对此仿佛充耳不闻,只轻叹一声,向飞雪致歉。
“所述含混,使监国有此顾虑,实下官之罪。”
“返襄复命之时,下官将禀吴公,自请责罚。”
“但有一言,当说于监国。”
“吾人立约,向分情形。”
“每遇灾祸,钱物有失而致失信者,官府皆核其契。”
“若两方有约在先,谓‘遇灾不罚’、‘遇劫当免’云云,则据此设判,赦失信之罪。”
“若无约定,亦有法令,循‘天灾可恕’之条,免其责,而由官府偿货品之损。”
“如遇歹人而遭财货之失,及捕、追脏,则以其私产家蓄赔于货主。”
“民间亦有会社,如艚帮、盐行、茶人、粮会。”
“与会者,以年计,缴例钱于公柜。”
“事毕顺畅,则该年例银悉充会费,借贷生息。”
“途遇不测,则由会社支取润钱,以为填补。”
“自吴公新政,十数年间,南土商民皆赖此,互助护持,得免破家倒产之祸。”
“推而广之,两国立商贾之契,亦可依此施行,事先约定,纠纷当避。”
“或可共立一社,丰年储蓄,荒年得济,未雨绸缪,万无一失。”
“此算盘先生之法,不知监国以为如何?”
说完,他再一拜,看着谦逊恭顺,实则重居上风。
飞雪细细思量,似也未觉出破绽。
她又转头看我,可我哪里能给她指点?
只怨我久别故土,已不记得当地情形。
契约、会社之类,如今便是传入我耳,也与海外轶事无异。
飞雪无法,只得回转过去,再与宋使交锋。
我以为,这次她总该应承下来;熟料,她还是不愿松口。
“不可。”
飞雪摇头。
“我以木棉易你米粮,又以何物换你棉布?”
“诸君莫要忘记,这白玉郎方才提及之物,可不止叠花棉絮。”
“他家刚从黎人那里得了技艺、改了纺机,正在跃跃欲试。”
“若我照他说的取了西域、供他料子,他家织机便能昼夜不息。”
“两工一机,轮番编织,一日终了,不晓得能成就多少纱锭、多少布匹。”
“他再将这布送至榷场,卖返于我,则我国子民将花销几何?”
“况货值有差,棉布一匹,恐抵叠花一石。”
“便是我以米棉交互略有小赚,那时也只能加倍奉还,让他家笑到末尾。”
“我人势必倾力植棉,以足家计国用。”
“如此,物多则贱,棉价下行。”
“而西土皆为棉田,粮食全赖南国供给。”
“吴国公以饥荒灭国,简直易如反掌。”
“只需停榷场、终互市,禁米粮出关,不出数月,河西自溃。”
比起先前,她的警告愈发可怖,且都是旁人始料未及之事。
飞雪思虑深远的模样,与我至今牢记的那位骄横公主,判若两人。
麻雀的心思留恋着贺兰山的石窟篝火,白鹰的眼睛却早已望向天际。
我,真怕呀。
真怕和她差得太远,再也追不上她。
真怕无法助她高飞,反倒成了累赘。
真怕,我真的怕!
假使她能像身在兰州时那般抱抱我,我一定能安心许多。
可现在,飞雪顾不上我。
她的对手明明远在万里之外,却又好似就在丈尺之间。
无论受何质疑,这白玉儿郎似乎总能应答如流、进退自如。
“河西地贫,然草场广阔,宜蓄羊马。”
“监国忧布匹之事,可别立一约,以牲畜易绢、布。”
“定价、交期,仍由合议出,互无所欺。”
他将脑筋动在牧群头上,飞雪这边也早有提防。
“蓄养羊马?真是张口容易!”
“你且告诉我,将用棉布几寸,换我羊只一头?”
“我怎会不知?”
“你那焙茶、香药、绢、布、器具,好使得厉害,却也是些价高之物!”
“使着久了,人便离它不得。”
“倘牧户为日用之利所诱,滥牧求财,这祁连、贺兰的草场又经得起几岁摧残?”
“到时绿洲化作沙床,城廓尽没荒土,咱们又找哪家会社来救?”
“哼!白玉小郎,模样俊俏,心念毒辣!”
“先要我大夏为你植棉,再诓我河西替你畜牧。”
“叠花、羊马,纵能赚取几分薄利,末了也只会化成布料、杂货之值,尽数流归南国。”
“看似公平买卖,各取所需,实则专利宋人。”
“难道真当此境土地是你家田园,我国子民是你家佃奴?”
“你家哥哥,好大胃口!”
飞雪冷冷轻笑,嗤之以鼻。
邹正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可刚欲回话,却被飞雪举手止住。
“急个什么?”
“我又不曾说过要赶你出门。”
“想你此前所述,其中取西域一项,确为必行。”
“邻里院落,墙篱之隔,不容鼠辈肆虐。”
“河西、西域,互为唇齿,缺一不可。”
“我当挥师渡流沙,效班定远故事。”
她这般说,显是应承了宋人的请求。
见此情形,相想必邹正也颇为欣喜。
可他刚要拜谢,飞雪又抬了抬手。
“只是这劳师远征,免不得要耗费钱粮。”
“我大夏复国不久,战火未息,库藏空虚。”
“你家主人若真有诚意,何妨再送些犒劳过来?”
“待我收下西域,断了那窝阔台的外援,他也好趁势北渡黄河。”
“你方才说愿助我军西征,不知,愿助几何啊?”
飞雪的汉话说得顺畅,堂上一众听得明白真切。
她打算管吴国公要钱要粮,故而才会先让一步。
使团之中有人面带怒容,似是遭了戏耍。
好在邹正并不以此为难。
“此事理所应当,还请监国毋虑。”
答应得倒也干脆。
“是否立约?”
飞雪又问。
“可先商议,然后立约。”
邹正说。
“你家主人准你这样讲?”
飞雪再问。
“吴国公有教,授下官全权。”
邹正语态恳切,不像是说着大话。
飞雪蔑然一笑,却也微微点头。
“好吧,你说商议,那便商议。”
“但只说西域之事,不言其余。”
邹正许诺,于是两边当堂对峙,议论发兵之数、商榷来援多寡。
飞雪只说道路艰险、消息闭塞、敌人势大、己方不利,直要宋人倾囊相助。
邹正细数人马骡驼,预列时日,详算所费,以至毫厘,力陈索要无度之弊。
其实宋人应承已足,光米、麦、黑豆一项,就够五万人马支取三年。
只是飞雪不肯,偏要倍增。
一国摄政、一国重臣。
这二人竟在这朝堂之上争论着钱钞琐事,一如行商坐贾、贩夫店侍。
这情形初看叫人发笑,暗叹两位聪明人在此遇见,真是棋逢对手。
可细看下去,我又觉着如芒在脊。
远征西域,胜则开疆千里,败则哀鸿遍野。
这日减一马、那日少一人;今日扫一城、明日灭一国。
飞雪要大宋照定数计月供给,邹正却要按实数支给。
一人佯装称赞,夸宋国富裕,期颐多为部下添些用度。
一人便说宋国哪有聚宝之盆,一分一厘全靠百姓积攒。
两边看似做着钱粮的加减算数,实则却在谈论关天人命。
难道对这庙堂诸君而言,活人不过就值些银、钱、布、米?
这场面带着诡异滋味,不知不觉,就令我变得惊恐难安。
尤其是,飞雪也在其中。
本该忍耐,怎料她们争得肆无忌惮,臣僚也从旁附和。
两人越互不相让,我便越觉着胸口撕扯,气喘吁吁。
好在众人之中,飞雪最早查知这厢异状。
约是见我手抓前襟、满面愁容,她急忙从坐上跳起,双手将我扶住。
“怎的?”
她问。
我却气短,一时哽咽,对答不上,只能巴巴望她。
方才我只强撑,现时她一抱我,我就浑身瘫软,眼泪竟也滚落出来。
这下飞雪更慌。
“如何才好?如何才好?”
我听她碎碎念叨,又赶紧将我放在监国座上,揉搓前心、轻拍后背,替我顺气。
她与邹正辩论时怎样从容,现在便是怎样惶惶。
“医生!召医生来!”
白鹰在喊,她比我更怕!
不能拖累她。
唯有尽力抵挡心魔,我才能平复心思。
加上她怀中暖和,又替我僵硬的后背活了血,那些折磨我的异状也就渐渐消逝。
待医生赶来,我已能开口说上两句、抬手摆动几下。
“不打紧,殿下。”
我小心握住飞雪的手,好让她感知掌心的热气,不再担忧。
“妾身只是……为堂上议论所惊,一时不安,才现此丑态……”
“请殿下饶恕。”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而她仍旧秀眉不展。
“说傻话,事情明明怨我。”
“被这白玉小郎所诓,忘乎所以。”
飞雪自责,也不忘抱怨对手。
“咱们讲的那些妳不爱听,以后便不讲了。”
她搂住我,双眸含情,言真意切,绝非只是哄人。
“使不得,殿下,万万不可。”
朝堂本就为议论军国大事而建,切不可为了一己私人,本末倒置。
我不停摇头,又竭力现出复苏的样子,缓和她心中焦急。
可飞雪只管喊医生替我把脉,将与宋使的争辩全都抛到脑后,留阶下众人无所适从。
倒是邹正借着这间隔停歇片刻,又恢复了最初的波澜不惊。
“夫人体弱,又在此处随侍半日,必定疲乏。”
“监国不如传召侍者,送夫人往后殿歇息,由医者妥为照料,可否?”
如此建议,一定是嫌我碍事。
飞雪一口拒绝。
“我家雀儿就只和我待在一起,哪个也休想赶她走!”
她狠狠瞪了对面一眼,又把我抱得更紧,几乎叫我羞得忘了心病。
我惭愧万分,怪自己无用,只会误她正事。
宋蒙决战迫在眉睫。
无论哪边最后胜了,都不会坐看河西游离。
若无法及早与宋立誓为盟,借力助长,这里的命运也就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
我不该是飞雪的绊脚绳,我不要做白鹰翼尖上的累赘。
“妾身不去别处,可殿下也不该只瞧着妾身。”
“白鹰看得更远,麻雀才能飞得更高。”
我轻轻捏她的手,小声劝诫。
飞雪听见了。
她先是呆呆看我,接着一惊,用来抓着我的力气也变得小了。
可这些也只在瞬间,片刻功夫,我又被捉了回去。
就好像她知道做错了事,生怕我会因此跑掉那样。
我只好也握住她的手,将十根指头全都塞进她的掌心,告诉她,我哪儿也不去。
飞雪与我姐妹情深,夏国众人对此司空见惯。
宋人那边,却不喜欢这般场面。
“夫人抱恙,下官深为不安。”
“随人从亦有医者,诊术精湛。”
“若蒙监国不弃,可为传召,以断夫人之疾……”
邹正又在那边示好,我却明白是在催促。
至于飞雪,又怎会无知?
不待邹正唠叨完毕,她便抬手叫对面闭嘴。
“无须多言,不就是想着少支些钱粮,叫我大夏多耗些国力?”
“少瞧不起人!”
“难道缺少你这算盘先生,咱们就不要那西域宝地了?”
“钱粮之事不用再议,白纸黑字,写下便是。”
“但须照你前说之数,分项缴齐,不得拖延。”
“记着,哪怕少了斗尺一文,也休想让我替你等做这火中取栗之事!”
她厉声警告,换得对方唯唯连声。
邹正一向以退为进,明里俯首帖耳,实则只怕暗笑不已。
飞雪冷哼一声,示以轻藐。
我知她生气,让步只因不愿再搅乱我的心境。
我抬眼偷看,恰恰和她撞上。
她的神情即刻变了,在见着我的一刹就化怒为喜,月钩浮上嘴角,笑逐颜开。
这冤家,真不知该怎样说她。
就此,两边约定。
飞雪随后召中书,教徐舜机草成一文,记夏宋之约,交予邹正。
后者细细研读,似也未见有差,于是命从人誊写,一式二份;
又取来使节印记,并私印一方,共落纸上。
中书亦覆官、私二印,以为见证。
此事了毕,诸卿慨然,纷纷出言赞扬,庆幸夏国不再孤立无援。
宋人也连番称贺,感谢飞雪不吝相助,促成两国共讨北虏之义。
只有迦马丹沙和他那些党羽拉长了脸,显是不乐。
他越是厌嫌,我便愈发悦乐。
不知不觉,气畅神清,心间的烦闷也消了。
毕竟,好事将临。
既然国运隆兴,那家事也当万般顺遂。
想来这该是神佛又发下慈悲,好让飞雪和我长相厮守。
……
可惜。
这回,我又错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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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位于河西走廊的重要马场,现称“山丹”。
(注2): 分别为北宋真宗、仁宗两朝曾经使用的年号。
(注3): 即乃蛮部,曾经生活在蒙古高原西侧及西域东北部一带的游牧部族,属于蒙古化的突厥人,信奉景教(聂斯托利派基督教),后被铁木真征服。
(注4):隋唐、两宋时代的西域古国,位于新疆东部,统治中心在今吐鲁番、哈密一带。
(注5): 指西夏的灵州(西平府)与夏州,分别位于今宁夏吴忠市与今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区。
(注6): 指原属北宋的延安府、庆州(金称庆阳府)和绥德军(金称绥德州),分别位于今陕西省延安市、甘肃省庆阳市和陕西省榆林市绥德县。
(注7):指乃蛮部王子屈出律因本部收到铁木真攻打,退入西辽帝国投奔契丹君主耶律直鲁古(古尔汗),后又恩将仇报,伙同花剌子模人利用古尔汗出征之机发动叛乱,夺取西辽政权的旧事。后蒙军攻入西辽,屈出律出逃,被当地穆斯林抓捕并送给蒙古将领哲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