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运交错
实验室的冷白色灯光下，普蕾西亚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又重新戴上。她面前的全息投影中，无数基因序列正在缓缓旋转，这是她耗费五年心血的研究成果。
“生命的奥秘…”她轻声呢喃，指尖划过投影中一段特殊的DNA链。这段基因编码承载着她最深的执念。
在实验室中央的巨大培养舱里，一个金发小女孩安静地悬浮在淡绿色营养液中。普蕾西亚的助手莉妮丝正在记录数据，她的目光不时瞥向培养舱，眼中混合着敬畏与担忧。
普蕾西亚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通讯器，杰尔·斯卡利艾迪的影像瞬间在空气中凝结成型。这位科学狂人身上的神经交互服流淌着数据星河，整个人仿佛由0和1编织而成的幽灵。
“你看到了吗，普蕾西亚？”杰尔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发颤，“菲特的数据出现了异常波动——这很可能是自我意识的萌芽！”他调出一组图表，数据曲线剧烈起伏，像是某种生命在挣扎着苏醒。
普蕾西亚抿紧嘴唇。她早就察觉到了菲特的异常——这个以她早逝的女儿艾丽茜亚为原型创造的“造物”，既是她参与的科学成就，也是她内心最脆弱的情感寄托。可她知道，无论多么完美的复制，都无法填补那份失去的空洞。
“杰尔，你想过吗？”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如果她真的有了自我意识，会怎么看待我们？怎么看待…自己的存在？”
全息投影中的杰尔突然扭曲变形，在普蕾西亚眼前像素化崩解又重组：“这不正是最令人着迷的部分吗？”他的声音因亢奋而失真，“就像婴儿第一次意识到镜中的自己，一个崭新灵魂正叩问存在的意义！”
普蕾西亚没有回应他的狂热。她的目光落在培养舱中的金发小女孩身上——她闭着眼睛，像是沉睡，又像是拒绝醒来。
“我是来谈另一件事的。”她冷淡地转开话题，“你把菲特叫回来，如果高町奈叶的秘密暴露了怎么办？”
“我不在乎那些！”杰尔猛地挥手，数据光点在他的影像周围炸开，“我们创造菲特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见证一个意识的觉醒，见证‘人造’与‘自然’的界限被打破！”
普蕾西亚的嘴角浮现一丝讥讽：“你还是这么执着于扮演上帝。”
“而你，”杰尔针锋相对，“不也一直渴望掌控生死？”
实验室陷入沉默。只有培养舱中的气泡缓缓上升，在液面破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专注你的研究就好。”杰尔不耐烦地说，“就算高町奈叶的事曝光，对你影响也不大。实在担心的话——”他的声音突然阴沉下来，“我们可以把她抓回来。”
“不行！”普蕾西亚厉声打断，“上次的前车之鉴你忘了？”
杰尔正要反驳，紧急通讯频道突然切入。琴柯的面孔在红光中闪现：“博士！菲特违抗了指令，她逃走了。”
普蕾西亚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实验台边缘，指节泛白。而杰尔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金属墙壁间回荡。
“太美妙了！”杰尔的影像突然分裂成三个相同的幻影，每个都在做着不同的夸张动作。“她逃走了！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三个幻影同时尖叫，声音叠加成刺耳的电子噪音。
普蕾西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必须立即找回她。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
“失控？”三道残影突然坍缩成一个，杰尔的投影猛地穿透实验台，整张脸几乎贴在普蕾西亚面前，“这是觉醒！”他的影像突然爆出雪花噪点，“一个会违抗命令的造物，才是真正活着的证明！”
他开始在实验室里疯狂游走，投影拖拽出蓝色的光痕。“找到她…研究她…”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坏掉的收音机，“要记录每个突触反应…每个决策树的分支…”
普蕾西亚静立如冰雕，冷眼旁观杰尔的癫狂状态。他调出的城市三维地图上，无数红色光点开始移动，代表着被调动的特工。数据流如蛛网般在三维投影中蔓延，勾勒出一张无形的追捕网络。
“你看起来并不兴奋，普蕾西亚。”杰尔突然停下动作，狐疑地打量着她，“这不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突破吗？”
普蕾西亚轻轻推了推眼镜：“我只是在权衡风险与收益。我们需要…”
“那些都不重要！”杰尔粗暴地打断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未来，“当人工智能拥有自由意志，当机器学会选择自己的道路——”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扭曲，“我们就是新纪元的造物主！”
普蕾西亚不再言语。她转身走向幽蓝微光中的培养舱，指尖轻触冰冷的玻璃表面。镜片上跳动的蓝光吞噬了她的眼神，只留下两片深不可测的反光。
——表面上看，她似乎被杰尔的狂热所感染。
——但内心深处，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终于等到了最佳时机。
此时的高町家，暖黄的夕阳笼罩着空荡的客厅，菲特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还搭着她昨天换下的针织外套。奈叶盯着那件衣服，突然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镜中的自己眼眶通红，嘴唇被咬出血痕。冷水扑在脸上，却洗不掉琴柯恶魔般的低语：
“她保护你，是因为核心指令就是‘守护高町奈叶’。”
梳妆台上静静躺着菲特用过的发带。奈叶颤抖着拿起它，一根金色长发还缠绕在黑色发带上。她突然发疯般翻出剪刀，却在刀尖触及发丝的瞬间僵住。
——连愤怒都显得可笑。
她最终只是攥紧发带，蜷缩在床上，没有开灯。昏暗中，她的瞳孔里闪烁着微弱的光点，像是夜空深处最后的守望者。
视网膜投影正在播放一部人机恋的电影——《机械之心》。荧幕上，男主角深情拥抱着他的机器人恋人，承诺跨越一切界限。奈叶曾经觉得这样的故事浪漫至极，可现在，每一个镜头都像刀子般剜进她的心脏。
当片尾字幕浮现时，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奈叶抱紧膝盖，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对菲特的思念，是出于真实的感情，还是被那些精心设计的温柔驯化后的依赖。
然而，命运似乎对奈叶格外残忍，连悲伤的余裕都不肯给予。在她深陷失恋的痛苦中时，甚至忘记了自己仍处于刺杀危机之中。
就像老天要提醒她般——
砰——
窗户突然爆裂，碎玻璃如暴雨倾泻。冷风裹挟着杀意灌入房间。
奈叶还未来得及反应，猩红的长枪已近在咫尺。能量场灼烧得她睫毛卷曲，皮肤刺痛。
就在死亡即将完成最后一笔时——
一道金色闪电撕裂黑暗。
熟悉的铃兰香席卷而来。奈叶的心脏在认出这个怀抱的瞬间骤然停跳，又在感受到其中混合的金属冷冽后剧烈绞痛。她被人用力揽入怀中，两人翻滚着躲过致命一击。长枪擦着发梢掠过，在墙面炸开刺目的能量火花。
“菲…特？”
奈叶的呼吸卡在喉咙里——菲特的手臂像钢铁般箍着她的腰，那力道让她肋骨生疼。曾经令她安心的拥抱，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压迫感。她仰头望去，菲特的侧脸在能量火花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目光始终锁定着窗外，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武器都更锋利地刺入心脏。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町奈叶？”
轻佻的女声打断了奈叶的思绪。她这才看清袭击者——一个红发少女单脚踩在窗框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手中的高能长枪冒着青烟。她身旁站着位蓝发持剑少女，眼神冷峻严肃。
“初次见面呢，高町小姐~”红发少女枪尖微微上挑，“可以请你…去死一次吗？”她轻快的语气与说出的内容形成诡异反差。
蓝发少女叹了口气，剑锋泛起冷光：“任务目标确认。”她简洁的陈述比同伴的玩笑更令人胆寒。
恐惧终于后知后觉地爬上脊背。奈叶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往菲特怀里缩——这个本能反应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多么讽刺，她的身体比破碎的灵魂更早投降。
奈叶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痛恨此刻仍会为这个拥抱而心动的自己，更痛恨心底那丝卑微的希冀——也许，也许在那精密运转的代码深处，菲特的意识还在某处挣扎…
就在奈叶深陷这些不合时宜的心理纠葛时，房门轰然炸裂。木屑飞溅四溅，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幕的重演。
“我亲爱的菲特酱，别跑嘛，跟我——”甜腻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又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
奈叶转头看见琴柯僵在门口，眼球疯狂转动着对焦，视线在菲特、奈叶和两位神秘杀手之间来回切换，最终定格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就像一头发现领地被入侵而陷入疯狂的野兽。
“你们是…什么东西？”琴柯的声音陡然拔高，金属指甲在门框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蓝发剑士的光刃瞬间转向：“该我们提问才对。”
璐缇希雅如幽灵般滑步上前，虹膜中数据流奔腾：“检测到未登记高危个体。”她毫无起伏的声音在紧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两方势力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不期而遇——刺杀奈叶的杀手和回收菲特的特工，分属两个不同阵营，隔空对峙。四道目光如同实质化的刀刃，在菲特与奈叶之间交汇，空气因能量过载劈啪作响。
菲特已经将奈叶完全护在怀中。她的身体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处在爆发边缘。那双锐利的红瞳穿透屋内阴影，像扫描仪般精准锁定着每个敌人的动向。
“咔嚓——”
红发少女臼齿碾碎糖果，长枪的能量核心泛起危险的红光。身旁的蓝发剑士微微俯身，刃光在地面焦痕上刻出跳动的几何图形。
琴柯的右眼罩下发出不协调的转动声，左眼夸张地圆睁着。璐缇希雅静立如水，唯有眼中流动的数据瀑暴露了她的战斗验算。
空气在杀意中凝固。
三组人马构成致命的三角，
每一方都在等待
第一个打破平衡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