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新生》

「春香、春香，我成功了！取錄了！」

披著粉紅色長髮的矮小女生高舉雙手，從雷格爾學院的射箭場跑到校舍的醫療室，左右兩條小辮一同躍動，亢奮的尖叫如同風一般跑到哪傳到哪，直捲到好友耳中。她的腳步同樣如風一般吹入醫療室，為傷者帶來開朗的微風。

「太好了！」坐著握住別人的手的春香聽見那甜美的嗓音，被千斤鐵吊住的眼皮馬上就撐開，伴隨一聲興奮的回應與笑容，讓她面前的男生忘卻痛楚注視她。她剛剛還像死水那樣了無生氣的，男生想著。

醫療室中的傷者有男有女，無一例外的全都望向可露可和春香。他們都是參加入學試的人，有的流著血垂下頭，有的捂住傷口臉容扭曲，有的流淚嘆氣，微風似乎吹得不是時候，在這裡成了一團死氣。外面也有一團剛散去的死氣，是由不合格的人們組成，他們受了傷接受治療後，都只能返鄉下了。

「是不是打擾你治療了？」歡躍的心被眾多眼睛刺得沉下來，收起快樂得睜大的雙眼，像隻小鵪鶉躲在黑色的瀑布身後，拉住她的手臂吱吱細道。

「沒關係，可可也休息一下吧。」春香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我就知道可可一定沒問題的。」

下一位傷者上前，他的手臂被劍割傷，深得能見筋見骨，肌肉撕裂之痛使他咬著牙。春香接過他的手，淡綠色的微光就從她身上飄到他手臂的血痕，依附在那條血溝上，像一片片雪花把血溝堆平，血漸漸乾涸，回復光滑的皮膚。每一個到她面前接受治療的同學，都露出驚奇不已的神情，連連道謝，忘卻了方才的劇痛笑著離開。這是奇蹟，偉大的奇蹟，誰都渴望的神蹟，而春香就是展現神蹟的女神大人。

「嘻嘻，還好沒出意外，我們又能在一起了！」可露可伸出手，五指張開，透過小小的隙縫看世界，若有所思，「不論是我，是春香，還是同學們，真厲害呢……」

春香看著他們的傷口，看得漸漸失去焦距，眼皮半蓋著雙眼，剩下一條線的視野。

「春香，」在隔壁房間走出來的男老師托起眼鏡，溫柔地叫喚她，「累了就回宿舍休息吧，這些同學交給我處理就好。這位同學，你是春香的朋友？請你跟她一起回去。」

他朝可露可笑了笑，可露可便扯住她的手臂，「春香你看你都快睡著了，我們走吧！」

灰雲已過，淡淡的陽光照下來，不熱不悶帶點涼風，舒舒服服的，牽起了春香的嘴角。

「入學試完結之後，老師跟我們說了這三天內要組成四人的隊伍，今天就此解散，可以隨意活動……對了，春香你已經合格了嗎？」可露可狐疑地問。

「我是治療師，不用考試，我們的行李已經放在宿舍。這些事艾尼迪老師跟我說了，就是剛才那位戴眼鏡的老師。」

「咦，那你一直都在治療嗎？」

「嗯，考試中很多人受傷，我治療的都是輕傷；艾尼迪老師也是治療師，他所治療的傷勢比我的更重，他才更累，真不好意思要他連我的份也做了。」

「從早上到下午，這比考試更累人啊！」

「沒辦法，只有我們才做到嘛，從小就是這樣我都習慣了。」春香的目光一直待在她身上，眼中只有無奈。

「但是這樣也太辛苦了……啊！春香你現在回去休息，我去替你買麵包！」可露可把她推向宿舍方向，然後轉身就跑，「等我喔！」

春香擔憂地看著她的背影遠去直至一點、直至消失，才慢慢地回頭，走到校舍後的平民宿舍區。為了讓治療師得到充足的休息和睡眠，她所住的房間與一般平民的八人房不同，是寬敞的二人房。照慣例，學校會安排同鄉的人住在同一個房間，春香看到她和可露可的名字鬆一口氣，要是可露可不合格就要跟陌生人一起了。那陌生人是有任務的，就是要照顧治療師，貴為治療師所享有的待遇跟貴族相近，是特別的存在。同樣地，安排同鄉的人伴在她身邊，也是為了同鄉更方便照顧她；可露可決心考上雷格爾學院，亦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與貴族不同的是，她只有待遇，而無權利，並有無窮無盡的義務。好友與她同住，免除了些煩惱，但春香已經開始擔憂明天接踵而來的壓力。

她向窗戶嘆的一口氣，飄到空中，升到天上，成了縹緲的雲紗，隨風遊蕩。遊蕩遊蕩，天上的它看得可清楚了，地上有人跟它一樣遊蕩著，它決定要偷偷跟蹤她。

怎麼會遊蕩的？她明明有買麵包這一重要任務，那就不是閒情逸致的遊蕩。是它看錯了嗎？她又動了，那邊不是麵包店，而是雷格爾學院的中央空地，她本可以走宿舍旁的小徑通往商店區，卻又跳又躍哼著歌地繞路。當她遠望見別人而雙眼發光，它就明白了。

「你們好，我叫可露可，叫我可可就可以了！」有兩位同學迎面而來，她就熱情地打招呼。

她們一綠一紅，都背著一袋布袋，如同地上美麗的花草，可露可馬上就看得入迷了。她認得她們一個是魔法系，一個是刺客系。

「滾開，別擋路。」戴著黑色帽的綠髮女生跟她的身高相若，她扠著腰，惡巴巴地瞪著她。

聽到她的聲音，可露可更是亢奮，內心無聲地尖叫著。

「我們是同屆的同學，做個朋友嘛！」

「你說得沒錯，我們是同學要互相幫助，小東不要這麼兇嘛——」另一位紅髮的笑盈盈地拉著她的手臂，細眼瞇成一線，跟她甚是熟稔，「可露可，你遇到什麼好事嗎？笑得很燦爛呢！」

可露可只顧望著她們，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搔頭，「嘻嘻，能合格很高興啊！我還要買麵包，下次再聊！」然後又跑起來了。

「奇怪的人，她的笑容好噁心。」

「累積人脈總沒壞。」

「要組隊絕對不會找她這種人。先不管組隊，你想到城外走走，那就快點放下行李。」

她們邊走邊說，很快就聽不見可露可哼歌。歌聲延續到雷格爾城的商店區，一個麵包的圖案高高地掛在最近雷格爾學院的第三間店，她來到第一間，心就被引走了。那是一間酒館，以木欄畫出酒館的範圍，一個門柵後便是坐滿人的長木櫈，枱上酒氣四溢，有好些學生在入學試後便馬上跑來喝酒。他們喝一杯酒啃一把下酒菜，慶祝的歡呼一浪接一浪，笑聲與鬧聲響徹整個雷格爾城；太陽猛烈的陽光也助慶，侍女和店主都勤快地倒酒，樂得不可開交。這個酒館同時是旅館，好些商人和旅客都跟他們一同飲酒作樂，為他們鼓掌，熱熱哄哄。飲酒不夠，便小賭助樂，骰仔在骰盅搖晃，「洛洛洛」與笑聲合奏，當中的學生大抵是貴族，都穿上優質布料所織的衣服，柔軟又細緻，不過飲酒賭博還是一樣粗豪，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不介意周邊的人是誰。在路的另一端也有酒館，不過那是廉價的店，酒菜的質素不能相提並論。可露可好奇地探頭，侍女見到她一身輕便的裝扮，極短的米黃上衣和短褲，就知道她也是雷格爾學院的學生，便上前迎接，拉攏她的手臂。

「你也來飲酒吧，我們的酒很好飲喔！」

「不、不用了！」她縮了縮肩頭，膽怯地甩開她的手，踉蹌地退後。

酒對她來說還是太早了，他們酒後的瘋言瘋語也有點嚇人，她快步跳過酒館，一走就走到路末的廣場。廣場是一個大圓形，從城門走一段短短的斜坡就是廣場，各種各樣的鮮果菜蔬的檔口都集中於此，小販們搭建一個簷篷擋陽光，有一張木桌和木箱就足以販賣了。熟悉的蔬果撫平了她的不安，市民和樂親切的談話聲安撫了她的膽怯，她又壯起膽來，走向水果攤——後面的小巷。一隻隻黃絨絨的小雞跟在母雞後面，雙腳跟母雞一起踏啊踏，大模大樣地穿梭民居，不時點頭啄啄地面，總不跟掉母雞。她蹲下來，化身成小雞跟隨母雞。起先雞們都被這龐然大物嚇得快跑幾步，後來就適應了這個傻呼呼的大東西，旁若無人地覓食。小巷是小屋的後巷，連接著居民的家，她眼裡只有小雞和母雞，看不見出出入入的人們，也感受不到人們的注視。

「姐姐，你怎麼學小雞走路？」好奇和疑惑不斷膨脹，終於有童言無忌的小孩子來到她旁邊，模仿她蹲著問道。

「阿妹，你是哪裡人啊？想養雞就給你一隻小雞吧。」被她們逗得發笑的老婆婆說，彎腰就撈起懵然的小雞，「雞很好養，在雷格爾學院也養得到的。」

「誒，我、我不是……」臉上一熱，她支支吾吾，忸怩地站起來，站起來才發現好多人一面不知是嗤笑還是取樂的臉，害她想找個洞鑽。

「小妹妹，」一把柔和的聲音從她背後而出，降低了高度，與小孩一致，「你的膝蓋擦傷了，姐姐替你變走傷口好不好？」

她的手蓋住小小的膝蓋，綠色光點亮起，不消一會小女孩的腳就完好無缺了。

「哇！雷格爾學院這屆有治療師，太好了！」婦人像撿到寶一般，驚喜地按住小孩的肩，「謝謝你！」

「謝謝姐姐！」

「以後小心一點喔。」春香跟她們揮手道別。

「春香……」靠山出現，她就藏過去，「你不是在休息嗎，怎麼過來了。」

「我們都是第一次來到雷格爾城，可可你這麼久都未回來，我擔心你迷路。」

「路我可記得，我最會認路了，雷格爾學院是走這邊……」她神氣地抬頭，領著她走，話說到一半變為驚呼，「嗚啊，麵包忘了！春香對不起……」

淚水很快就包裹了大大圓圓的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可露可慚愧得躲開她的臉，但又因在乎她的反應而偷瞄。

「我們一起去買吧，也買一點水果。」春香的笑容仍舊溫和。

「嗯！」她甩走淚水，活潑地跑跳，乘著風再次出發。

她們回去宿舍時，一位白髮的老師與她們擦身而過，走進了醫療室。除了躺在床上昏倒了的那位新生，學生們的傷都醫好了，醫療室剩下艾尼迪老師揉弄眼睛。

「呵呵，這次很快就治好新生的傷呢，是因為今屆有治療師幫你嗎？」老人豪邁地笑道，撫順長長的鬍鬚，隨性地挨揍在桌邊半坐，「聽說叫春香？那艾尼迪老師你就不用這麼忙碌了。」

面貌俊秀年輕有為的老師，艾尼迪摘下幼框眼鏡，盡情地伸展，鬆鬆筋骨，發出舒暢的一嘆。

「唔——對啊，她叫春香，治療魔法好熟手，面對傷口也面不改容，應該是很小的時候就覺醒了吧。彩攸還未醒來，赫茲老師你下手太重了。」他指指床上的女生，「她的傷我都治好，就待她醒。」

「這屆的新生很有意思呢，連治療魔法也有。到底她是石頭還是寶石呢……」

艾尼迪的腦中浮現方才彩攸頭上的兔耳，出現了一會便自己縮回去。赫茲的「有意思」是誰有意思，艾尼迪心中有數，他微笑回應：「嗯，很有意思……我去吃點東西，赫茲老師你自便。」

赫茲老師坐下，手中的扇慢慢地搧風，處理了新生事務的他也想歇一歇。他沒想到他的手刀能讓她暈厥幾小時。不是木刀，木刀一下都沒碰過她。在電光火石之際，他揮了一記空刀，手才是真正的砍下，切斷她的意識。

今天風起，還有人造風，他在這裡坐著並不辛苦，手腕一撥一撥的，風就帶走了光陰，彷如農閒時的農夫，享受辛勤而得的清閒，樂得閒逸。

或許寧靜才是喚醒人的妙藥，風柔柔地拂醒了她，混亂的腦袋跟她一同坐起，茫然地對上他。

「呵呵，把你嚇壞了嗎，要是你變傻了就得不償失了啊。」

聞言，她就皺起眉頭，捏住臉頰，發痛才收手。

「謝謝你們給我留到醒來，我這就走。」她扭扭肩，跳下床，思考著之後的去向與謀生方法。

「你要去哪？不來雷格爾學院了嗎？真可惜。」赫茲繼續氣定神閒地搧風。

「我輸了吧。」她停下腳步。

「我沒說輸了就不能入學啊。」手停在半空，又一陣大笑，「要是輸給你，我顏面何存啊。」

「你……」轉身。

「不過你弱是事實，只能做最後一名，每個學系的排名名單掛在外面了。坐下吧，這點事等會再看。」他拍拍大腿，「我有問題要問你。」

在彩攸看來，他的笑容好陰險，一舉一動散發的壓迫感正在威脅她，迫使她又回到床邊坐著。

「你說的『怪物』是什麼？」

「不是人類，也不是普通的動物植物，樣貌怪異，會襲擊人類的生物？」她語氣不堅定。

「即是『魔族』和『獸人』？」

「嗯，嗯，對。」彩攸不敢多話，她知道他已經摸到她底細了。況且，他將獸人也例入敵人之中，她馬上拉下兜帽蓋好頭頂。

「你是哪裡人？」

「不知道，我失憶了。」這句她倒是答得乾脆，對於「彩攸」而言是事實。

「失憶？」他睜大眼睛，隨後爽朗地大笑，「哈哈，好，好，英雄莫問出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跟你說話，你可以走了，宿舍就在左後方。走之前，給你問一條問題吧。」

「我弱，為什麼仍選擇我？」紅瞳直視他。

「一顆好頭腦比百個壯士更為寶貴。你對我們的考試方式的質疑我收下了，不過我們的場地和人手有限，並且不是每位候選人都接受過暗殺訓練，這種方式比較公平，隱藏氣息這些技巧往後會教導的，最重要是會殺戮。對了，從明天起，三天內要組成四人的隊伍，學系不限，這將是兩年間一同戰鬥的夥伴，加油喔。」

他看准的是頭腦，那就麻煩了，彩攸暗想，直覺告訴她這個老頭以後會找她很多麻煩。但要留在這裡，就要付出代價，沒有任何一位新生是沒有價值而被取錄的，她只能盡力展現自身的價值了，用腦力總比勞力來得輕鬆，她也沒得抱怨什麼。

彩攸拖著疲累的心，走到校舍門前，校舍有三層，是這城中最高的建築物，以木材和石磚而建，連同宿舍就是這城最大的空間。門上張貼了四張大紙，寫上了今屆新生名單，戰士系、魔法系、弓手系和刺客系成績最優秀的首五名，以及最差的尾五名例在其上下，其餘中間的就隨意排序，每學系均有六十名新生。果不其然，「彩攸」的名字位於刺客系的最底行，排第六十名。除了刺客系，其餘三個學系的首五名共有十人帶有姓氏，首五名以外沒有人有姓氏，她推測是貴族才會有姓氏，刺客系則沒有貴族。

她記下首五名的二十人，然後在學院範圍轉了個圈，發現貴族和平民的宿舍是分開的，男女宿舍各歸一邊，另外有一座老師宿舍。貴族的宿舍看來漂亮而整潔，平民的宿舍陳舊而狹小，她想都不想就走向平民女宿舍。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麼大的宿舍，竟然每一個房間的門外都沒有寫上她的名字，沒有她的位置，是要她露宿街頭嗎？可是赫茲說有，該不會算漏她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硬著頭皮走入貴族女宿舍。這座宿舍跟平民的一樣大，住的人卻少許多，每個房間只有一到二人居住，一位是貴族，另一位大概是隨從吧，彩攸猜想。走廊盡頭有好些年長的人住在一起，對著貴族們恭恭敬敬的，可能是特地服侍她們的傭人，當然，他們對著彩攸的時候就漠不關心了，誰看不出彩攸是個窮酸的平民呢。讓彩攸意外的是，路上遇見的貴族們的衣著打扮各不相同，像是來自五湖四海，並且非同一國家，不是活在同一文化內，唯一共通點是以粵語講話，但也有各自的口音，她仍聽得懂，也不知自己說的是否正宗了。走過長長的走廊，她終於看到一間房間有她以及「澪凜．阿克西斯」的名字。一定是學校搞錯了，我怎可能是貴族的隨從，她轉動把手，推門而進。

房間好大，跟彩攸那四人單位差不多大，分為兩個部份：一是廚房連客廳及床，二是睡房，顯然房間是貴族的，平民只能睡客廳。彩攸的行李已經送到她床上了，只有幾件衣服，廚房沒有工具，只有一個灶頭。她左右張望後，覺得沒什麼特別，便去房間看看。

眼前是一位高大的女生，束著一把高馬尾，閃亮得佔據了她的雙眼，四肢強壯得衣物都微微隆起，她正在整理行李，將衣服從手提箱取出——等一下，這個人很熟口面，不就是——

她聽見門開了，回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室內的悶氣，沒有風吹散。

「聽說你是赫茲老師的孫女，是赫茲老師安排你做我僕人的嗎？」她記得彩攸的名，還記得她是刺客系包尾的，盯著她的眼神既疑惑又不悅。

「不是，我今天才認識他。」彩攸回敬她一個皺眉，勉強禮貌地問：「我不是二小姐你的僕人，請問你有頭緒為何我會跟你同房嗎？」

「吓？你不是靠關係的？那是因為今天我跟你一起來到雷格爾學院？」

不知因為對方是平民還是她的本性，她對彩攸說話很直接，表情也是赤裸裸的厭惡，彩攸聽著頗順耳的。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跟著你，校方以為我是你的僕人？」

赫茲的孫女、阿克西斯家的僕人，彩攸一下子被人貼上兩個身份，兩個都是冤枉的。但是做僕人能有佔有這麼大的房間，她從前都沒有過；平民的房間要擠上八個人，被發現是獸人的機會太大了。她似乎別無選擇，只能放下尊嚴求活，討好貴族也是生存之道。她沒想到她要成為從前討厭、看不起的「擦鞋仔」獻殷勤，賣笑賣得醜陋且虛偽。

「不、不過我很榮幸能服侍你。二小姐，請容我為你打點衣物。」看她要走出房間，彩攸連忙喊住她，「二小姐餓了嗎，有什麼想食的？」

平民都愛服侍貴族，她從她身上看到了。有人想為她做牛做馬，她倒是不介意。她也明白做僕人能領薪金，生活穩定，對平民來說機會難得。

彩攸將她的衣服齊齊整整地放入衣櫃，鞋子安放在床邊，毛巾、手帕、飾物盒、書紙筆墨都放在睡房的書桌上，枕頭和被窩也放好，相當勤快。最重要的錢，就在她身上了。

「你做過僕人？」

「沒有，但我可以學的。」

從前做餐廳侍應的經驗派上用場，家務亦是彩攸擅長的，她想她能夠勝任。做家務就想起家，就想起家中忙碌的父母，想起家中遊手好閒的弟弟，她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起，便肩負了打理家務的職責。連到了這裡，也要做同樣的事服侍人，對方不是家人就成苦差事。沒了她，不知道家人會如何……

「那你醒醒定定，別給我惹事。」見她失了神，她厲聲道。

僕人也不是誰都能當，但既然彩攸是赫茲放進來，她相信她應該有點能耐，儘管她是最弱的刺客系學生。

「知道知道。二小姐，恭喜你取得戰士系第二名……」

「不要叫我二小姐，這裡有好多二小姐。」她握住拳頭，怒瞪她的藍眸如洪水，「還有，不准提起第二名的事。」

貴族的壓力真大啊，第二名也高興不來，一定要爭第一的心態跟那邊的華人父母一樣，彩攸替她可憐。

「對不起，我會謹記的。」馬上就「踩地雷」了，還是閉聲做事。

「去澡堂洗身，你太髒了，然後準備晚飯。」她掏出一枚銀幣，交給她後便帶著劍出去。

從山上滾下來不髒才怪，彩攸接過銀幣，才想起不知道她的飲食習慣，晚餐頓時成為死亡難題。現在是日光普照的下午，她要在夜幕降臨前完成，還有時間蹉跎。

她倒在床上，望向那小小的銀幣嘆氣，心好累，只想一覺睡到現實，逃離這體驗極差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