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禍不單行》
麥色的義粉堆成一團，鬆散地舖在白色瓦碟。切成條狀的青椒、蘿蔔和香草碎隨意灑在義粉上，小小的火腿粒散落在義粉與義粉間的隙縫，增添了不少色彩。這個義粉沒有醬汁，取而代之的是油，每條義粉都均勻地沾上熟的食油，熱騰騰的油與黑胡椒撞出誘人的香氣，這團香氣正在飯桌上獻給食客。鐵叉鐵匙膠筷子放在膠盒，任君選擇。一碟上枱，手馬不停蹄地鏟起另一撮義粉，麻利地放在新碟。完整的餐還配備飲料，茶壺在杯緣斜斜地倒，撞上杯中的花奶，深紅變為奶棕，茶奶完美混合。一輪下來，三四個客人都被服侍得周到。男人吸一口溫氣，呼一口熱氣，汗流得像切菜的手，唰唰唰的背心都濕透了。
「凱悠，到外面坐坐吧。」
廚房熱，水吧也熱，樓面就不熱了。
凱悠一聲不吭，轉到身後的鋅盆洗碗碟。平常什麼都說「好」，但硬頸起來誰都勸不動，即使她不愛說話，他都知道女兒的心思，她不也是知道他的心思才這麼應對麼？他吞下氣，不再多說。唯一能令她到樓面透透氣的，就是叫她去上菜送飲品，熱氣迫人的廚房就交給他。
默默的，默默的……
「這是什麼。」
黃昏，澪凜．阿克西斯回到宿舍，屬於自己的睡房，出現了一碟油膩的麵條，銀叉安放在碟旁。
「阿克西斯小姐，這是炒義粉，請慢用，我到客廳食。」做僕人就要有僕人的樣子，她恭敬地離開睡房，要她和自己分開吃晚飯，就只能安排她在睡房進食了。
不過澪凜不是這樣想，「你出去。」
好吧，這也是種方法，彩攸無奈地被她趕走。過了一會，她才開門，向站在門邊的彩攸丟下一句：浪費食物。接著她便回睡房，關上門不理會她，彩攸這才能品嘗她的勞碌。
隔日，早午晚餐也是同樣的步驟：趕走、「浪費食物」、自顧自的行動、吃得乾乾淨淨的碟。或許「浪費食物」是她國家讚美人的話，彩攸一邊在心裡絮叨，一邊收拾帶有油污的碟。她沒有追罵她，卻也沒有告訴她想吃什麼，給彩攸的感覺是雖然難吃，但吃飯也不是這麼要緊的事，匆匆吃進肚子就好，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辦。對於彩攸這個廚師，是有點不尊重，但貴族本來就不用尊重平民，她也沒需要發怨，隨她去了隨她去了，這樣也樂得輕鬆。
猜不到她的飲食習慣是有原因的，她觀察過隔壁不同的貴族的僕人和其他平民的食物，每一個人買的菜，煮的餸都不同，有的吃薄餅，有的吃飯，有的吃麵，有的吃薯條，有的吃包……各國大雜燴，天知道這位阿克西斯小姐來自哪個國家，有著什麼國家的文化。而彩攸她也只會煮中式和港式的，她吃得下就好。另一件神奇的事，就是雷格爾城幾乎各國的食材都買得到，不是特別難保存的都有，可見貿易網絡之廣與密，讓她想到她出生的地方也一樣。
澪凜並不難伺候，很多時候她都是自己一個，彩攸也是自己一個，除了早午晚三餐有丁點交流，只要彩攸好好打掃房間，洗好衣服，她也沒難為她，當她是空氣。這真是對彩攸太好了——其實還有惱人的地方，彩攸覺得不說為妙。
草下的泥土好柔軟，短短的草搔不著鼻子，像是毛巾般順滑。太陽高掛，陽光穿不過石頭，留下一片陰涼給她，配搭微風，只要不理會小昆蟲就跟她家一樣舒服。校舍唸著一句一句沉沉的話，比唧唧叫的蟲聲還要微小，成為了墊底的背景音樂。空地傳來的吆喝，踏步聲整齊如擊鼓，啪啦啪啦地炒成一盤，沒有節奏得過耳即忘，則較為響亮的背景音樂。
澪凜多煩都好，她都不管了，她現在只想把青草當作床榻，讓快要虛脫的身體好好地睡上一覺……
老師螻蟻般微細的的聲音漸漸無聲，是下課的時候了。鐘聲響起，校舍三個課室，一班貴族和兩班平民的新生同時下課，與老師道別後，澪凜與好友肩並肩步出課室。
「小凜，你家聘了新的近身僕人嗎？那個白髮的……」
「她不是我家的，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沒想到老師會以為她是我的僕人。爸爸有說過到雷格爾學院再抓個平民當僕人，現在正好。」
「好久沒去你家了呢——叔叔會安排近身僕人給你也正常嘛，不過要進到雷格爾學院也不容易，不是誰都像查洛那麼厲害的。」
「莉惠你家還是不讓你有近身僕人嗎？現在也沒有？」
「學校本身也有僕人了，我沒問題的。小凜你知道你的僕人是什麼人嗎？要摸清底細喔。」她擔憂地望向澪凜，她明白好友的的神經，善意提醒。
比澪凜矮約一個頭的女生，莉惠．絲蘭同為二級貴族，兩條紫色的髮辮綁在耳下，垂靠在雙肩前，身穿樸素的連身裙，項上有一條幼細的銀鍊，底下是一雙棕色的短靴，說話斯文細氣，與她低調的性格相配。她們從小就認識，是要好的朋友。
「只怕莉惠你沒有僕人跟隨……有誰敢笑你，我會為你出頭的。果然還是莉惠你心思細密，要是她是誰派來的奸細就麻煩了，等會兒再盤問她。莉惠，你會跟著基爾嗎？」澪凜聽言，低頭沉思了一會，隨後問了另一個她在意的地方。
「嗯，不過小凜你不……」莉惠話未說完，她的隊長就出現了。
淡金的短髮在陽光之下彷彿是通透的精金，熔化而成了柔軟，一絲絲金隨風飄逸。貼服的頭髮梳得齊整，瀏海撩起，露出半個額頭。他的面貌俊美，鼻高唇薄，眉毛英挺，如烈火的眼目來勢洶洶地走向她們，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笑容，步伐快速而優雅，每一步都帶著披風晃蕩。那是一件外橙黃內白的長披風，長至小腿。腰帶勒住白色長褲，褲管套入了皮靴。披風下，是一件柔順光澤、高貴華麗的絲綢上衣，刺繡著一朵藍玫瑰，還有一件深藍色的馬甲。一級貴族費列多家的精英貴氣，從他的血肉，他的神態窺伺一二。
「兩位美麗的小姐，請原諒我如今才向你們請安。」他的右手按在胸前，順勢微微躬身，「澪凜，未知你的隊伍如何，賞面跟我一夥嗎？」
「基爾！」怒吼一出，手就搭上腰間的劍，兇狠地瞪著他。
光的身後，影子般的從僕瞬間躥出，一手擋在主人面前，漆黑的雙眼有如吸收她無止境的怒氣，死死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使整個場面劍拔弩張。
這一吼，引來新生們，甚至有二年生也來湊熱鬧。
「基爾。」莉惠拉住澪凜的手臂，收起平常柔美的笑容，吐出與澪凜相反，冷靜、堅定而帶威嚴的語調，湖水綠的眼睛正警告著他。他們三人都是青梅竹馬，莉惠知道他倆的過節，也知道基爾在挑釁她。
「獅子會領著何許同伴捕獵，我拭目以待。」他笑意不減，然後灑脫地轉身。
風波來得快去得快，人群討不到樂趣而散去。
「小凜，我……」莉惠看看澪凜，又看看基爾的背影。
「你去吧，你是無辜的，絲蘭家靠攏費列多家無可厚非。」澪凜後悔地放下衝動的手，「基爾欺負你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宰了他。」
雖然是宰不了，澪凜在心裡補上這句。基爾．費列多是戰士系第一名，入學試中打贏了她，是他技高一籌，而這個結果從小至今也沒變過。
「基爾不會欺負我啦。那小凜你萬事小心。」道別後，莉惠小跑追上基爾。
澪凜往宿舍走去，放下書本後便練劍，再次回到空地時，有陌生的新生走來跟她說話。
「阿、阿克西斯小姐，你的僕人倒在草地上，快來看看！」
前兩天還覺得彩攸雖然是個奇怪的人，但安安靜靜，安守本份又識時務，怎麼惹出事了，澪凜跟著他走到了校舍後的草地，她真的是躺在草地上動也不動，雪白的她就像落在草上的雪花，一觸即碎似的。又有人圍觀了，她蹲下來，把手指湊到鼻孔，又摸摸她的手肘，然後她就如米袋被扛在肩上，速速大步甩開人群，溜進她們的房間。她一刻都不想被人當作猴子戲，在別人面前破口大罵丟臉的是她，今天接二連三丟臉，氣死她了！有床不睡，怎麼睡草地！她氣憤把她摔在地上，再揪起瘦弱的身體搖晃，她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別死在這裡。」
該不會是暈倒了吧，澪凜想了想，彩攸的身體本就一面病白，還輕得不似人型，虛且弱。那又如何，她只知道她浪費了她的時間。她鬆手，攜著劍走，丟下躺在地板的她。
每日的訓練清單決不可少的，是負重跑步。重量來自她的兩把劍，兩把劍的重量於她如無物，樑柱般粗的大腿踏出穩健的腳步，心無旁鶩地繞著校園跑。在她跑到第三個圈，又有人來打斷她，這次是戰士系的老師。
「阿克西斯小姐，赫茲老師找你，請到校舍旁的圖書館。」
圖書館，她知道這裡，是赫茲私心設立的，聽聞是他常常待的地方。不過會到圖書館的學生很少，他總是孤獨的。
赫茲是刺客系的老師，跟她不相干，她帶著疑問緩跑過去。圖書館的藏書琳瑯滿目，打理得整潔，都是赫茲的愛書。裡頭還有兩位女生，跟她一樣是新生，因為學系和班別都不同，澪凜不認識她們——的其中一位。
「領主大人！」黑長髮的女生吃驚地叫她。
「我還不是領主，春香你像以往那樣叫我就好了。」是熟悉的翠綠眼眸，澪凜自然地放鬆了臉龐，一再降低了怒氣。
春香身邊的女生稚氣得如小孩子般，怯懦地抓住春香的衣袖，好奇地望著她，小聲地問：「春香你認識她？」
「她是我們的領主大人，阿克西斯家的二小姐，可可你沒見過她。」
她正要打招呼，赫茲就搶先一步到了。
「你們都到啦……咦，彩攸呢，老師沒找到她？阿克西斯小姐，彩攸是你的僕人，你知道她在哪嗎？」他掃視一圈，接著望向澪凜。
「我帶她過來。」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沒有上課，又倒在房間的彩攸是聽不到老師的叫喊的。對對，彩攸除了亂睡覺，還曠課了！這點不修理不行！怎麼她不能使她省心呢！
回到房間，她仍然躺著。她不理三七廿一，把她扛到赫茲面前再說。她又成了一個米袋，任由她搬運。
走在半路，這個死人活過來了，才睜眼，全身的肌肉痛就襲擊她。一浮一沉的，腹部被頂住，背部被按住，頭部朝下，視線也一晃一晃。
「放、放開我……」從胸腔擠出的虛弱聲音，被她旁邊，非常非常近那位聽見了。
一個放手，毫無阻力下直墜地面，又多了幾分痛楚。就不會溫柔一點嗎？冒起的怒氣瞪向那個人，又馬上被她更強烈的憤怒澆滅。
「跟上來，我等會再跟你算帳。」
算帳也要等會，發生大事了嗎，彩攸忍住痛爬起來，跟在她背後。明明難得睡得香甜，現在就被她扯回現實了，彩攸不禁垂頭嘆息。環顧四周，仍然是泥土之地，天空仍然遼闊澄澈。這片藍和她以往見的藍是一樣的，泥地的觸感也與她的記憶相同，既真實又飄渺。到底遊戲為何，現實又為何，她把兩者混淆在一起，一瞬間覺得不用分得那麼清楚，又或者兩者同為一，這個遊戲也是現實。真是最惡劣的意識，她可不想模糊兩者的界限，她為了找出回去的方法，這兩天都泡在圖書館，對這世界有更深的了解，今天也打算睡飽後就去圖書館的，現在是泡湯了。不過多虧那短短幾小時的睡眠，她精神許多了。
「終於到齊了。」赫茲笑著向她點頭，「澪凜．阿克西斯、彩攸、春香、可露可，今天是組成隊伍的期限，只剩你們四人沒有歸隊。因此，你們會被編作一隊，隊長是彩攸。那麼，我要差派你們任務，請留心聽，這是你們的第一個任務。
「委託人是雷格爾城東北方向的農村的農民，名叫約旦。三個月前，他的村子有一群山豬衝到農田，蹂躪了他們許多農作物，他們趕跑了牠們後不到一個月，牠們又來了，如此重複了三次，他們都沒辦法抵擋山豬，希望我們調查此事。這封委託信交給你，星期五中午到雷格爾城南門與約旦見面，你們自行與委託人接洽。任務會成為你們的經驗，執行任務期間，曠課是允許的，請放心。一切住宿、交通的費用自付。」
赫茲一口氣說出連串的話，大家還在消化。四人一組和任務這些非常有遊戲的感覺，應該是因為遊戲才會有這些規定。忽然就被湊成隊伍，彩攸不意外，這是唯一的處理方法了。倒是澪凜是貴族，又那麼厲害，居然沒有隊伍，不像她又弱又躲在圖書館，預知自己是籮底橙而放棄尋找，澪凜要是肯，沒有人不歡迎她吧。春香更叫人意外，她可是彩攸這個沒怎上課超不合群的人都知道的治療師，據聞她天天在課室都被同學圍住，誰都搶著要的，跟澪凜一樣有什麼原因才落得沒隊伍的下場嗎？春香一看到澪凜和彩攸投來的視線，便苦澀地別過臉。可露可跟春香走得很近，該是她的朋友。
我是隊長、隊伍裡只有她一個貴族、她是選剩的人，到底哪一個會先讓她發火呢——彩攸斜眼一瞄，她已經張口。
「為什麼隊長不是我？」
基爾在找我之前就已經湊齊人馬了，他剛才僅僅為了氣我而來，可惡——春香呢，怎麼春香也會在這裡——彩攸是隊長？隊長該是貴族擔任的！她哪有這個能耐——
「阿克西斯小姐，我覺得彩攸比你適合。我們需要完成委託，而非純粹殺掉魔族和獸人，這與身份無關，而是以能力而定。」
「彩攸比我更好？她——」她扯破嗓子，揚起眉頭。
「嗯，至少她不會有不滿就衝著人發怒，對吧？阿克西斯小姐。」赫茲面不改容地接受她的怒氣，沉穩的話鎮壓著她。
你也看出我不滿啊，刻意給我找麻煩的混蛋，彩攸一點都不想做隊長，巴不得把隊長的職位丟給澪凜，但看來赫茲是不會同意。澪凜憋住氣，拳頭捏得發抖了，彩攸有非常不祥的預感，她肯定要成為出氣筒。
「關於任務的事都可以找我，就此解散。彩攸，完成任務後要向我報告，管理隊員也是你的職責喔。」赫茲說完就走了，今天不待在圖書館。
啊啊啊赫茲你不要多嘴——讓一個平民，一個僕人管理她，她怎可能服從。完了完了，要活不過今天了，她悄悄地抬眼，黑壓壓的臉使她不敢吭聲。她大力踏步，在爆發之前跑出了圖書館。
暴風雨的前夕，死前的安寧，彩攸認真地思考要不要逃出雷格爾學院，留得青山在……
「你好，我是春香，你認識澪凜的？」散發溫柔氣息的女生，微笑地向她搭話，笑中帶著無奈。
「啊……嗯……算是吧，我現在是她的僕人，不過馬上就不是了。抱歉，我現在就得逃亡，我不想阿克西斯小姐宰了我。」彩攸冷靜地回應。
「誒！這麼快，我們一天就要散了？才進了雷格爾學院四天啊！」原來躲在春香後面的可露可驚訝地跳出來，緊張地拉住彩攸的手，「什麼都未開始，不要這麼快走嘛，我們幫你勸她！」
「你們？」
「我叫可露可，叫我可可就行了！我是弓手系的，春香是魔法系，我們從小就認識了，是同鄉。」可露可開朗地道，見她弱弱的，就不怕了她。
「哦……我叫彩攸，刺客系。你們都是平民，怎對抗得了她。」
「澪凜不是這種貴族。彩攸你這麼擔心，我們陪你一起找她吧？」春香笑著走近。
「有春香在，她肯定不會動手的！」可露可拍心口保證。
她看著春香，心也平穩了，「麻煩你們了。」
春香和可露可來自同一鄉村，衣著卻大不相同。繞著脖子打了個結的綠絲巾臥在胸部上，也臥在樸素的麻衣上；只包裹腰間的棕色馬甲凸顯了她豐碩的身材，馬甲還繡上繁複的花紋；腰間以一條布帶串連鐵環與棕色的小皮袋；長裙棕綠相間，與她的氣質非常合襯；鞋子是一雙很普通的黑色皮鞋。可露可則是一目了然的獵人風格，全身都為輕便而設計。兩個拼在一起比較，明顯是春香的衣服更為美觀，用料似乎也較為上乘，可能是春香一家較為富有，或是地位比較高。平民也有許多階層，身為治療師的她地位不會低。後來彩攸得知她有二人房間，就印證了她的估計。
這位隊長比她們預期中還要謙遜和弱小，卻隱約有一份可靠；這兩位隊員不是問題人物，很好相處，她們便放心了。而且彩攸覺得撿到寶，她的隊伍竟然有治療師，簡直就是奇蹟。籮底橙也有好橙。
「你的兜帽好像兔耳朵，好可愛！」她們聊著天走，可露可扯住彩攸的外套，兩眼一閃一閃，然後摟住她的手臂，「好，就叫你兔仔，是可愛的兔仔！有可愛的衣服真好，我以後也要做一套！」
我又不是為了可愛而穿的，這是功能性衣服——當她說出「兔仔」的時候，彩攸的心跳了跳，一手壓住帽子，一手使勁地甩開她。
「凜凜是第二名的戰士對吧，好厲害啊！有凜凜在，我們就不弱啦！」可露可興奮地愈抱愈緊，她怎都甩不開。
彩攸滿頭問號，是被她瞧不起才這樣黏過來？為什麼要黏住第一天認識的陌生人，自來熟也有個譜啊，這是試底線？
「澪凜一直都很厲害，有她真是太好了。」春香附和。
「不要提第二名。」彩攸推開她的頭，這地雷太可怕了，「春香你以前就認識她了？」
「嗯，她是我們村的領主的二小姐，我以前去過她的家……」
「哇，春香是她的朋友！」可露可這才鬆手，彩攸就趁機跳開兩步。
「不是，是跟班，我也沒想到澪凜會沒有隊伍。」春香搖頭。
所以你們三人都是同鄉啊，彩攸羨慕了一下就卻步了，要是身邊有熟人，那她就無法隱藏身份。
陽光稀薄，最猛烈的時份已經過去，空地上有不少學生訓練中，卻不見澪凜的人影。照彩攸所知，她總是在這裡操練的，每天不練個三四小時都不會住手。
她們分頭行事，往不同方向尋人。有必要如此在意她嗎，要不是她是長期飯票她才不想理，彩攸喃喃自語，不費心找她也會在日落前回到房間。但看春香和可露可都比她有幹勁，她就沒說什麼。
天色由白轉黃，黃漸漸地被黑侵蝕，成為雲上的殘光，淡淡地放射開去，一塵不染的清澈。天無光，地有光，雷格爾學院的宿舍點了燈，昏黃的火光指示迷途之人歸回。黑黑的人影愈走愈顯明，金耀的頭髮率先映在她們眼前，後是黑色的平瀏海。
「春香、凜凜——」宿舍門前，可露可跳著揮手，又忍不住跑出去迎接她們。澪凜拍開她的手，喝住她，她才洩氣地挽住春香。
從她們的方向看去，澪凜走出了雷格爾學院，真虧春香找得到她。
「要是你當不好隊長，我會要求赫茲老師撤下你。不准命令我。」她的臉還是黑的，但已經冷靜許多，「你不准曠課，每天都給我練習，到外面我可不會替你收屍。」
她們會不會吵起來，可露可擔憂地望向春香。
「練習的話，我希望我們四人一起……唔，你繼續。」
不會吧，春香搖頭。
「你今天怎麼睡草地？」
「阿克西斯小姐你日理萬機，早出晚睡，我就需要……」
「是我的錯？」
「不不，是我無能，睡幾個小時也不夠。」
「總之不准睡草地，下次再被我見到，你就不用回房了。」
可露可跳到她們中間，「啊哈——凜凜和兔仔也餓了，我們一起食飯……」
「可露可，誰准你叫我的名字？我看在春香份上才沒罵你，別得寸進尺。」
「嗚……」被燒到尾巴，可露可馬上藏到彩攸後面，抓住衣服作簾幕。
彩攸沒比她高許多，身子也瘦，完全遮不住她。
「澪凜你餓了嗎？我做給你食。」春香來打圓場，笑臉化解尷尬的氣氛。
「這不是你的責任，春香。」澪凜重新將目光放在彩攸身上，只是看看就夠壓力了。
彩攸無力跟她對話，隨後隊伍就散去，回到各自的宿舍裡。澪凜怎都好，她更在意這個任務，可疑的地方太多了。這任務聽著應該不緊急的，出發前她想先搞清大家的能力，定制排位和戰術等……不知道這裡的魔族多不多，還要安排休息，路太遠也要準備露營用品和食物，做隊長真麻煩——她抱著怨思考，只要刻意擺爛就能將隊長之位丟給澪凜……不，她有預感這會使她發更大的火。
隔日，熟睡中的小兔仔被人無情地拉起床。眼前是滿頭大汗的阿克西斯小姐，把她弄醒後便抹汗洗臉。
弄醒她的時間，比之前晚了一點，是有光的黎明，這真是太叫她感動了。原來這個人會聽人話啊，彩攸的第一個念頭，似乎對阿克西斯小姐很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