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而急迫的问题摆在黎氧面前：该怎么得知那个人要去哪个高中？
离中考已经不到十天了。这可真的是火烧眉毛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黎氧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教室某个熟悉的地方。已经无数次的用目光追随着那个人了。自习课，那人坐在座位上，和其他同学差不多，都在学习。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很快就要中考了。
黎氧悄悄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好笑，明明喜欢的人就是自己同班同学，怎么连问一句话都没办法！随便一个人听到这种情况都能嘲笑自己无能。
她又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了。黎氧伸出左手扶额，顺便挡住了自己向那人投过去的目光。我也是没办法啊。黎氧想。虽说是同班同学，每天都能见面，每天还待在一个教室，但是她和那个人……不熟。基本上没交流的那种不熟。虽说是同班同学，但是圈子不一样嘛，所以这初中都要读完了，她和那人还是那种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关系，——其实和自己处于这种关系的同学也不止这一个，但是那个人情况特殊，她的意思是——那是她喜欢的人！这就很尴尬了。
假如关系好的话，问那个人中考的意向简直轻而易举、完全不会引起怀疑；但是以现在两人的关系来看，假如就这么去直接问，那个人肯定觉得很怪，“什么？这人平时和我根本没啥来往，突然问我想上哪所学校？”会显得唐突。或者编个理由，说是他人拜托自己问的？这也不好，那个人肯定会想究竟是谁拜托她来打听的。这就更怪了。……或者灵活运用当代科技，她的意思是……在学校的表白墙上匿名问那个人中考意向？也不行。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看那个表白墙？拜托别人去问最不靠谱，别人会想，都一个班的还要拜托人去问？肯定有问题……不行，真是越想越乱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黎氧觉得头开始莫名地痛了。由于中考临近，能和那个人接触的机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真的是过一天少一天。假如自己再不知道那个人想去哪里的话，可能永远没有机会了。日前，被临近的升学压力所逼迫的黎氧正处于冲刺阶段，每天精神绷得紧紧的，又加上感情方面的压力，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炸了，她明白，无论如何要尽快知道那个人的中考去向。这块心里的大石头一天不落地，她真的一天不安生。但究竟该怎么做比较妥当，黎氧也一直犹豫再三。她尝试着再次集中精力于眼前的习题上，然而头脑里还是一片喧嚷，没办法静下心来。
正当各式各样的焦虑再次席卷而来的时候，下课铃响了。伴随着周围同学起身的椅子哗啦声，黎氧这才勉强从凌乱的思绪里脱身。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可以去吃饭了。她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随着人群一起走向食堂。纠结归纠结，饭还是得吃的。
大多数学生都有“固定饭友”，黎氧当然不例外。她也有那么几个饭友，但是今天情况特殊，饭友们各自的家长今天给她们送饭。这是备考期间兴起的，黎氧也拥有这个待遇，但今天没有。有的家长隔三岔五送，就像黎氧和她的朋友；有的家长每天送、顿顿送。家里做的饭自然是比食堂里的好吃多了，但是考虑到家里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黎氧也不好意思让他们每天送。于是，今天的黎氧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当然她也不是那种耐不住一点寂寞的人，一个人吃饭也不觉得尴尬就是了。
黎氧端着餐盘找位置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那个人一如往常，一个人吃着。为什么说“一如往常”，从黎氧的观察来看，那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独来独往，与其他同学相处得倒也和和气气的，但似乎没有亲密的朋友，话也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
她心中一动，步子一僵。一瞬间好像一道灵光劈过自己脑袋，黎氧猛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机会吗？趁现在若无其事的到那个人面前坐下，一起吃饭，再聊起自己的问题不就完了吗？择日不如撞日。
狂躁的心跳声被嘈杂的喧闹掩盖。六月，食堂里无法排解的闷热朝她袭来，黎氧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逼迫自己似的迈着快步向那个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反正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吃饭，怎么也不会有问题吧？
“嗨，曲野筱……”
黎氧觉得自己这个招呼打得很自然的同时，她将餐盘放下，坐到了曲野筱的对面。
“啊，嗨。”
那人抬起头来，也向黎氧打了招呼。
这时候是不是该主动提起自己的朋友因为有家人送饭而……不，为什么要提起来啊？这事跟曲野筱又没有关系。正当黎氧开始新一轮的纠结时，坐在对面的人开口了。
“今天没和她们一起？”
啊，她倒先提出来了。于是黎氧便顺其自然接下话题，说自己那几个饭友有人送饭，所以没和自己一起。
“挺好的呢。”曲野筱面色相当自然，看来并没有因为自己坐过来和她吃饭而感到惊讶之类的？
“其实我妈也一样，也是隔三岔五给我送饭。”
“嗯，毕竟快中考了嘛。”
“哈哈，是的。不过也不好老麻烦她。”
“嗯，是呢。”
哎呀，谈话比自己想象得顺利得多！黎氧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啊，你家长有给你送饭么？”
曲野筱夹菜的动作明显一顿，但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没有呢。他们挺忙的，我也不好麻烦……”
虽说那人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黎氧眼里自然没放过她动作一瞬间的僵硬。黎氧心里一凛，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说错话了，暗叫不好，忙不迭地道歉：“啊，不好意思……”
“没事。”
曲野筱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不悦，但是黎氧却陷入自责之中。刚刚莫非是得意忘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能被自己不经大脑的发言毁了。虽然是真的超级高兴，情有可原……赶紧把话题聊到正轨上才是正经事。
于是黎氧便从日常琐事的抱怨开头，再没提起家长送饭的事情。关于学校生活总是能找到一大堆事可说的，学业，生活，虽说都是些毫无意义、聊了一千八百遍的话题，但学生们总还是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的。黎氧控制着自己的话题，既不显得亲密、也不显得生疏，碍于自己和曲野筱的关系，还不能过于频繁地说话。那几个朋友当然无所谓，她可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唾沫星子乱飞的样子。她一路小心翼翼使自己看起来神色自然，实际上相当紧张，总归是把话题拖到自己真正的目的那里了。
“赶紧结束就好了。快毕业吧。”
曲野筱低着头吃饭，黎氧没看清楚她的表情。
“那你想考哪里啊？你也应该想上那几个重点吧？”
确实也隐约察觉到曲野筱的对于升学的态度和自己一些同学的态度有微妙的不同，不过黎氧没把重点放在这上面。她顺势问出了折磨自己许久的问题。很好，已经问出来了，而且她觉得语气也挺自然的。
“嗯，当然了。不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去读普高也行。”曲野筱接着便说了一两所普通高中的名字。“你呢？你肯定是重点稳了的吧。”
“哈哈，也不一定呢……”
此时此刻黎氧可以说是真正松了口气。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可算问出答案了，心里有底了。这时两人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便一起离开了食堂，走回教室。
热浪一股接一股袭来。又是中午，阳光更为严苛地炙烤着大地，而刚刚吃完饭，再被炎热冲击，有点晕晕乎乎的。黎氧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却又不得不保持镇静，控制自己别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曲野筱走在她旁边，时不时回应着她的谈话。唉，真好！以前从没这样过。要是以后能每天这样就好了，但是这不太现实，因为自己和曲野筱的关系可没好到这种地步，而且自己是有人一起吃饭的，没理由抛下她们……最重要的是，离中考没几天了。
这种短暂的幸福没持续多久，两人走到了教室门前。黎氧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之后，长长舒了口气，轻飘飘的感觉还没过去。就在不久前，自己不仅和曲野筱两个人一起吃饭，而且还让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有了答案。现在知道曲野筱要上什么高中了，任务完成！
黎氧故作镇定地摊开练习册，拿起笔开始学习。但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与学习状态丝毫不符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