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守屋照例一边收拾桌面,一边琢磨怎么解决吃饭问题:感性倾向于去公寓附近的餐厅或者便利店对付,理性却在清点冰箱里的临期食材;头脑告诫她不应该浪费,身体又抗议她压迫自己。直到文件都被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她也没有下定决心。幸好菅井的短信适时地出现,她才没有继续纠结。
“茜,再过几天就是梨加的生日了。不知道你还记得吗,理佐说过,梨加的二十八岁生日很重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她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应该为梨加隆重地庆祝一下。正好,刚才她突然告诉我,今天她要加班。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商量。理佐那边我已经通知了,她说没有问题。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稍后老地方见,可以吗?”
“我现在就过去。”不等消息显示已读,守屋又心血来潮地补充,“最后一个到的人要请客。”
菅井所谓的老地方是一家小酒吧——“青空”,距离她们的住所只有五分钟路程,隐蔽在一条小巷里,坦白地说,有点冷清,但装潢风格和音乐品位深得她们和朋友的认可,几人隔三差五就结伴去消磨时光。热情的店长庄司小姐有时候还会请客。店员志田是渡邉的大学同学和守屋的室友,以及菅井最头疼的邻居——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招架那么捉摸不定的人,积累多年的社交经验通通不管用,志田在所有层面都脱离她的掌控。她的另外三位朋友却轻而易举就和志田打成一片了,即使志田只是随便用什么语气说一句欢迎光临,她们也会觉得有趣。
不过,今天守屋掀开门帘,听见志田轻浮地说欢迎光临,意外地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菅井和渡邉已经在吧台边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扭头看向她。守屋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位朋友的表情,尤其是志田和渡邉。谁都没有幸灾乐祸。所以,菅井是没有看见她的回复还是故意不告诉她们?虽然她只要解锁手机就可以知道答案,但无所谓,愿赌服输。
“大家,今天我——”
“茜想吃什么?要不要先喝点东西?我也刚到,有点渴呢。”
守屋还来不及思考菅井为什么打断她,志田又插话了。
“茜的话,还是和平时一样吧?”
“嗯!”
守屋只好放下手袋,在菅井隔壁仅剩的空位落座,盘算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主要是在不被菅井察觉的情况下——埋单。
“友香呢?”
志田转向菅井,目光却聚焦在菅井背后的挂钟上。
“嗯……”
菅井不自觉地抿嘴,表情既认真又苦恼。
“友香每次都要考虑好久哦,干脆和我吃一样的吧。”
“好啊。”菅井的眉毛立刻舒展了。
“扑哧!”志田的笑声和掌声都有点嘲讽的意味,“今天的纪录是十秒,有史以来最佳。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好啦。”守屋摆手示意志田适可而止,“所以友香打破纪录的奖励是什么?”
“诶?”
菅井低头嘀咕:“还有奖励的吗?”
“没有吗?愛佳也太小气了吧!”
“好啦好啦,我请你们一人一轮!不用谢!”
“这还差不多。”
志田和菅井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待人接物的态度也天差地别,相处起来难免产生摩擦。守屋总有一种她们在互相较劲的感觉。其实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志田主动挑衅,但她知道志田没有恶意,只是比较随心所欲,不是故意针对菅井。不过,菅井毕竟相对处于弱势,而且直到现在也不擅长应对志田,以至于守屋每次都理直气壮地偏袒她。
菅井虽然无法理解志田,却也不讨厌她,唯独在她显示自己和守屋关系亲近的时候,才会隐约感觉有点不爽。然而直到半个月前菅井都还迟钝得和木头一样,以为在人际交往中,对重要的朋友萌生占有欲只是一种自私的本能,没有必要过分深入地探究自己心情起伏的原因。
排除志田,渡邉是最先到的人。在等待的间隙,她心不在焉地把一份土豆沙拉搅拌得面目全非。守屋探头,视线越过菅井投向渡邉:“理佐刚才吃了什么?诶?只有沙拉吗?还要不要吃点别的?”
渡邉右手支在吧台上托着腮,左手横在胁下,仿佛胃病发作:“我没有胃口。一想到梨加的生日快到了,我就紧张。”
志田心直口快:“给梨加过生日,我们四个人里,你可是最有经验的,有什么好紧张的啊?”
“二十八岁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保密。”
菅井体贴地说:“理佐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们知道它不一样就足够了,重要的是我们如何行动。”
“说到这个——”守屋突然反应过来,“我和理佐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梨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
“是啊。那天她真是吓了我们一跳,什么也没有说就一个人到东京来了。”
“等等?”渡邉差点破音,“你们怎么都还记得?”
“因为当时你拎着一个蛋糕,我又正准备出门觅食,当然印象深刻。我直到现在都还惦记那个蛋糕的味道呢,是你亲手做的吗?”
“只是在老家以前经常去的甜品店买的而已。”
“哈!下次你和梨加回老家,记得给我带蛋糕哦。”守屋孩子气地撒娇。
“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志田强烈要求她们解释。
菅井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但志田可以激发她的好胜心:“因为这些都是理佐上大学前的事情,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愛佳。”
渡邉的父母在她七岁的时候离婚。父亲后来定居韩国,偶尔才回国探望她。母亲后来和隔壁部门的同事再婚。对方有一个比她年长三岁的女儿,就是渡辺。渡辺梨加、渡邉理佐,两个名字只有一个音节不同。听见她们介绍自己,想象力最不丰富的人也会猜测她们的关系,但渡邉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有一个姐姐。
她们初次见面的地点是渡邉家附近的公园。当时渡邉已经五年级了,早熟地对母亲的约会对象怀有一种幼稚的敌意。她不会任性地哭闹,只是拒绝配合。渡辺先生几次邀请她和母亲一起吃饭都不成功。母亲虽然理解她的心情,却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幸福。渡辺先生只好上门拜访,才终于亲眼看见她,但并不是当场看见,因为渡邉一听见门铃声就留下便条翻窗逃跑了。公园是她离家出走的第一站。她喜欢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荡秋千,头脑和身体一起轻盈地摇摆,可以暂时忘记烦恼。渡辺也喜欢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荡秋千。因为认生,觉得和父亲的女朋友见面会尴尬,她临阵脱逃了,在通往渡邉家的最后一个路口对父亲坦言,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父亲既不生气也不强求,只是狡猾地说,梨加不去的话,爸爸可不会帮忙把渡邉阿姨的礼物带回来。渡辺差点就动摇了。可惜,和失去一份生日礼物的打击相比,她还是更害怕尴尬。于是兜兜转转,两个逃兵在公园的角落里相遇了。
渡辺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但看见脸色阴沉的渡邉,又打消了念头。一个小学生独自在傍晚的公园里玩耍,她实在不放心,何况好像还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小学生。她们一起沉默地荡秋千,在空中摇摆着交错,然后几乎同时开始减速,鞋底和沙粒痛快地摩擦,最后,两架秋千一起静止下来。
渡辺注视着神态和年纪不相称的女孩,不安地说:“那个……有人欺负你吗?”
突然被搭讪的渡邉有点惊讶。她还无法理解少女所谓的欺负的微妙含义,但回想自己最近的处境,她确实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没有一个大人在意她的想法,他们想离婚就离婚,想结婚就结婚,从来都不过问她的感受。她又不是没有父亲,为什么陌生人非要捣乱?而且还不止一个陌生人。渡辺叔叔也有一个女儿,只比你大三岁,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姐姐。最可恶的就是母亲竟然以为她会感觉高兴。委屈瞬间爆发。她用力地点头。
“嗯!”
“是谁欺负你?同学吗?还是高年级的学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是大人。大人全都自说自话,尤其是妈妈,还有那个渡辺叔叔……最讨厌了!”
渡辺倒抽一口凉气,忐忑地摩挲了几下裙摆。正在抱怨她父亲的女孩就是她未来的妹妹。想不到她们还没有正式认识对方,就已经产生隔阂了。不过,她理解渡邉的心情。最初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父亲和渡邉母女。再婚、重组家庭、继母、继妹……都是她的字典不希望收录的词语。是因为当时旅居英国的母亲特地打电话开导她——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也会觉得寂寞,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可能现在你还无法理解,但请你支持他——她才接受现实。何况父亲又竭力称赞对方是在工作和生活中都非常优秀的人。她相信父亲的眼光。或许渡邉只是需要被关注和开导。如果渡邉觉得大人都不称职,还是未成年人的她不介意提前履行姐姐的义务。
“讨厌的话,就把他们踢开吧。像这样。”
渡辺右脚的皮鞋翻滚着坠落在不远处。
“大姐姐,你好弱。”
渡邉左脚的帆布鞋平稳地降落在远处。
“嗯……我还有一次机会。”
第二回合结束。
“两次都是我更远哦。”
渡邉得意地晃动着锁链。她明明知道把鞋袜弄脏会惹母亲生气,却发自内心地感觉高兴。她已经是一只脚踏入叛逆期的年纪了,如果一直没有机会发泄情绪,下次离家出走她就不会只在第一站停留了。渡辺害羞地捂着嘴,沉闷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间漫溢,冲淡了她对未来的焦虑,因为渡邉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可爱的好孩子。
“理佐——”是渡邉的母亲在呼唤她。
“理佐——”渡辺的父亲也在帮忙寻找她。
“糟糕,他们来了。”
渡辺突然反应过来,渡邉此时此刻应该在家。两人还来不及找回鞋子穿上,各自的家长已经发现了她们。
“理佐!”
“梨加?”
渡邉的脸色立刻又恢复阴沉。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渡辺,觉得自己被捉弄了。虽然她对渡辺的印象可以打九十九分——一分扣在渡辺踢鞋子的时候,实在太笨拙了——却不代表她愿意接受渡辺成为自己的姐姐。她更希望她们是单纯的朋友,不涉及曲折的家庭关系。所以,她一直拒绝叫渡辺姐姐。母亲和她商量改姓,她也强烈反对,但不仅是因为渡辺,更因为她珍惜和父亲的联系。
渡辺留意着渡邉的表情变化,有点沮丧。五分钟前她还以为她们可以融洽相处,甚至成为朋友,但现在她似乎被讨厌了。母亲在离婚前曾经对她解释,不管和谁一起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做到互相喜欢、理解、包容、支持,但要是有一天做不到了,大家决定分开,也是很普通的情况。她的情况恰恰相反:做不到却必须一起生活。不是互相喜欢就一定不行吗?如果她付出双倍的喜欢,可以抵消渡邉的讨厌吗?
“梨加,原来你还没有回家。”
“嗯。因为我想荡秋千,然后就遇到了——理佐。”
“多亏你照顾她,真是太感谢了!我来正式向你们介绍一下吧。理佐,这是渡辺叔叔,这是梨加。这是我的女儿,渡邉理佐。”
“请多指教。”
“我们才是,请多指教。”
不久她们就开始一起生活了。因为充满戏剧性的初次见面,她们彼此间产生了误解,又都不善言辞,以至于直到第二年渡邉才知道渡辺的生日。回想第一年发生的事情,她竟然在人家生日的时候当面抱怨人家的父亲,羞愧得简直恨不得人间蒸发,不等母亲发话,自己就主动跑腿去取生日蛋糕了,顺便买了一个小狗玩偶作为礼物送给渡辺。她还清楚地记得渡辺惊喜的表情,清澈的眼睛明星般闪亮。渡辺对所有礼物都爱不释手,但最喜欢小狗玩偶,不仅把它放在床头,还给它起名叫炸鸡。同学调侃她说,太幼稚啦,到底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她不回答,只是抿嘴偷笑。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四个生日蛋糕都是渡邉连带礼物一起送给她的。父母暗自庆幸她们没有隔阂,她也以为渡邉已经不讨厌自己了,情况却在渡邉上中学后急转直下。
她们就读于一贯制中学。渡辺因为外表出众,一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作为她的妹妹,渡邉免不了也备受关注。首先是渡辺曾经的体育老师兼排球部的教练说,你是渡辺梨加的妹妹吧?你的姐姐很擅长运动啊,加油,不要输给她哦。后来她才知道教练在说反话。然后是八卦的同学轮番向她打听,渡邉,高中部那个超级漂亮的渡辺前辈是你的姐姐吧?她有男朋友吗?她不耐烦地说,怎么可能,我们的姓都不一样。最后是高中部的前辈拜托她帮忙转交情书。她一次也没有答应。她的名声不知不觉在校园里流传——渡辺有一个性格恶劣的妹妹。她越否认和渡辺的关系,传言就越夸张,比如,她其实是一个嫉妒姐姐的私生女或者养女。如果不是人缘绝佳的渡辺不厌其烦地为她澄清,她就千真万确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了。
渡辺虽然无条件地喜欢渡邉,但有时候也会失望。有一天早上渡邉忘记带便当,她在出门前发现了,就收进了自己的书包里。中午,在渡邉的教室门口,她正准备拜托一个后辈帮忙转交便当,却亲耳听见渡邉和同学争吵。渡邉,外面那个人好像是你姐姐耶?都说了我没有姐姐!她委屈得不知所措,也不记得放下便当就落荒而逃了。
同学起哄,她跑掉啦!渡邉当场就后悔了,嘴上嘟囔着烦死了,脚下却仿佛是跑道,她用参加比赛的气势追上了渡辺。两人在中庭的花坛边沉默地僵持。她以为渡辺会生气,但渡辺只是低头抿着嘴,鞋尖在地砖上画圈。
“那个……我的便当。”
“啊!对。”
渡辺把便当递给她,若无其事地说:“我回去啦。”
“刚才……算了。没什么。我也回去了。”
因为她的欲言又止,渡辺直到晚上都还耿耿于怀。
渡辺有一个生活在东京,通过钢琴演奏会认识的朋友——菅井。她们经常在线上分享练习的进展和各自的生活,因为是同龄人,许多经历和想法都相近,距离又消解了她们在线下的拘谨,向对方倾诉心事比和朋友当面交流感觉更容易,尤其是涉及人际关系的问题,但最难得的还是她们都擅长倾听。她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菅井。
菅井温柔地安慰她:“或许她想道歉,却又害羞,说不出口。你知道的,她只是孩子气。”
“我也这样想。她没有恶意。”
“如果有机会和她见面就好了。真好奇啊。”
“友香,我以后想去东京上大学。如果我和理佐的关系变好了,或许她会来看我,你们就有机会见面了。”
“如果梨加真的来东京上大学,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好啊!”
自从下定决心去东京上大学,渡辺和菅井交流得更频繁了,几乎所有话题都围绕着在东京的生活展开,对她们的重逢充满期待。渡邉曾经几次瞥见她的手机屏幕。在联系人名为菅井友香的界面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通话记录显示,她完全不了解渡辺,既不知道渡辺准备去东京上大学,也不知道渡辺有一个来自东京的朋友,更不知道渡辺和对方关系亲近得可以一起生活。但她本来应该是最了解渡辺的人之一,因为她已经在和渡辺一起生活了。她们不仅每天早晚都会见面,夏天在她生日的时候还会去冲绳旅行,冬天也一起滑雪和露营。她拒绝承认自己有一个姐姐,只是希望和菅井一样成为渡辺的朋友,为什么却适得其反?
父母在餐桌上谈论渡辺的志愿的时候,她假装第一次听说:“你要去东京上大学?”
渡辺目不斜视地抿着嘴闷哼。
“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理佐也会在意我的事情吗?”
“我没有……”
“以后理佐有空的话,来东京玩吧,我会等你的。”
渡辺在校园里的影响消失了。渡邉的生活在客观上轻松了许多,却又在主观上更艰难了。因为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姐姐,只有朋友,但即使她和渡辺确实是朋友,关系也绝对称不上亲近,以至于她对渡辺日渐强烈的想念格外突兀。更火上浇油的是渡辺每天早晚都会问候她,随时随地和她分享自己在东京的见闻——不过没有自拍,只有炸鸡代替出镜,在东京的大街小巷漫游——与其说她是渡辺的聊天对象,不如说她作为一本日记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渡辺在东京的生活。每天她都尽量抽空认真回复渡辺,有时候两人竟然可以有来有往地交流十几分钟,似乎距离反而增进了她们的联系。她以为自己应该满足了,事实却是她越来越不满足了。她有点不知所措了。然而父母只会误解她是想念姐姐,同学又都目睹她们不和,没有一个人适合她吐露心声,她只好独自压抑和消化情绪。
渡辺的十九岁生日在星期五。开学才一个月,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生活,学习、社团活动、兼职……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生日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不仅没有时间回家,甚至不记得回复渡邉的生日祝福。直到半夜渡邉才收到她和菅井在餐厅里用苹果汁冒充啤酒干杯的照片。因为消息立刻显示已读,她惊讶得睡意都消散了。
“理佐?你为什么还没有睡?现在已经很晚了哦。”
“当然是因为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我的消息啊。”
“对不起……”
“我现在要睡了。”
“好。谢谢你的祝福。晚安。”
如果监测和分析渡邉的睡眠质量,在渡辺生日前后的数据一定惨不忍睹。诱惑她熬夜的罪魁祸首是好奇心。她积累了一堆问题期待渡辺回答,比如,生日蛋糕是什么造型和口味,对她的礼物满意吗,十九岁有什么抱负,下次回家是在什么时候?结果对话只持续一分钟就结束了。其实从她们家往返渡辺的住所最多只需要四个小时,她却没有勇气要求渡辺经常回家。虽然看见了新鲜的渡辺,但她仍然觉得寂寞,除非她亲自为渡辺庆祝生日。思来想去,她决定在渡辺成年的时候去一趟东京。
渡邉虽然是行动派,骨子里却不是积极的人,反而更擅长忍耐和等待,在人际交往中,从来都是被搭讪的一方。如果对方不主动接近她,她永远也不会主动接近对方。一旦她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安全范围任意活动,就相当于认可对方是朋友了。回想和渡辺的交往,她迟钝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设防,所谓的界限只针对渡辺以外的人存在。不是因为渡辺有一张所向无敌的漂亮脸蛋。她还没有那么肤浅。渡辺真正的武器是温柔。虽然温柔已经是一个被滥用的词语了,但渡辺的温柔不容置疑,否则她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忍耐和等待?
去东京的计划,她没有对父母保密,他们分别赞助了往返的路费,因为她还担负着转交礼物的重任。
“理佐真是很喜欢梨加啊!”母亲感叹。
“才不是!是我自己想去东京玩。”
“好啦,结果都一样嘛。梨加看到你一定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