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再忍受恼怒和耻辱带来的折磨。对于这种已经再合适不过的机会，她更加敏感、凶猛；她不顾自己和曲野筱不在一座城市，不顾她们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不顾自己还有一个男朋友。她现在就要曲野筱答应她。她甚至没有想过曲野筱拒绝的可能性，以及假如被拒绝之后该怎么办。她主动地忽视了。正因为曲野筱会因为她而心情跌宕起伏，正因为曲野筱在乎她、——爱她（尽管是虚假的她，但仍然是她），她才会如此执着。

“那好吧，”曲野筱好像考虑了一会儿，“除了这样，我好像也不知道跟你怎么相处了。”

曲野珉嘴角上扬，看着眼前的美人微微蹙眉。她眯起眼笑了：“确定？”

“嗯。”

“那现在过来亲我。”

曲野筱脸上震惊的表情一览无余，她别过脸去，不停眨着眼，双手攒成了拳，看起来很是不知所措。但她又发现曲野珉没有在开玩笑，因为曲野珉就这样一直认真地盯着她。

“不会不敢吧？你都已经跟我——”

曲野珉倚着窗户，又笑了。她从不这样无聊乃至下流地挑衅别人，但今天情况不同。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无奈，依旧皱着眉，但却朝曲野珉走了过来。曲野珉看着她向自己逐渐靠近，她的气息也逐渐靠近，她美丽的脸庞、白皙的皮肤、流转的眼神、微抿的双唇也逐渐靠近。曲野珉简直不愿眨眼，不愿放过哪怕一瞬间的少女的模样。

靠的这么近才知道，曲野筱和她个子虽然差不多，但好像比她微妙的矮一点点。曲野筱仍然在不停眨眼，但还是伸出手，手指穿进曲野珉的黑发，小心地托住她的头。她感到脑后一阵冰凉和柔软。然后便是无声的双唇相抵，和一阵若有若无、试探成分很高的你来我往。试探过后，曲野珉稍微主动了一点，因为她发现她对少女的柔软嘴唇思念已久。一年前冬夜里的种种在脑海里闪过，她感到身体深处传来的灼热，手不由自主的放向少女的腰部摩挲起来。此时曲野筱突然偏过头去，强行结束了这段纠缠。曲野珉倒也不恼，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虽然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过程中存在不少问题，不管怎样，她将曲野筱搞到了手，目的达到了。而且此时还能欣赏曲野筱发红发烫的脸颊、闪烁的眼神、翕动的睫毛。真是美不胜收，那些问题她一概不想在乎了，至少现下如此。

曲野珉强行扭转局势带来的战果无疑是非常丰厚的。这几日，白天她例行公事做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对待曲野筱也相当客气，似乎与从前并无二致。但现在她们的关系已经产生了变化，所以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她逮到一些小小的机会便让曲野筱能意识到“不一样了”。大家一起吃饭时她会和曲野筱坐在一块儿，然后悄无声息地将手放在餐桌底下——曲野筱的大腿上，时不时还微微用力或者来回摩挲。她就是故意的，因为当她在席间用手优雅地捂嘴轻笑之后，又会把手再次若无其事地放在那条曲线优美的大腿上。然后她会悄悄用余光看曲野筱的表情，后者乍一看好像不为所动，但实际上面部很僵硬。她心里十分轻快，一边手还放在人家的大腿上，一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和亲戚们交谈。诸如此类的小动作她还挺享受的，因为有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至于晚上，更不用说，在大宅陷入沉睡之后，曲野珉会让曲野筱溜进她的房间。本来她是想做点……什么的，但她觉得这似乎太急功近利了，可能曲野筱现在没兴致。她希望能在曲野筱有兴致的情况下做，那样体验才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准时准点踏月而来的曲野筱偏过头去，冷淡地说：“我不太想……”

这一晚她们只是睡在了一起。曲野筱平躺着，曲野珉慵懒地支起身子看她时，她眼睛看向别处。躺下时曲野筱会把平日里扎着的头发披散下来，看起来没有扎着高马尾时那么英气，而变得柔软许多。估计鲜有人见过她披散头发的模样，而曲野珉则是其中之一。假如知道除了曲野筱的父母以外还有其他人见过，曲野珉会十分生气。总之，她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这难得的一幕，发现自己一缕发丝不知何时垂到了曲野筱的脸上，她便不紧不慢地抬了抬手指去将它撩开。手指接触到曲野筱皮肤时，曲野珉心中一动，俯下身去吻她。只是很浅很浅的一个吻，结束之后，曲野珉便默默躺下了。

每一晚都如此这般，什么也没发生，除了曲野筱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至少做一次吧？”曲野珉抱着臂。

“……”

“嗯？”曲野珉歪了歪头。

“……好吧。”

曲野筱轻轻地说。她默默地给自己解着衣服扣子，曲野珉看着月光下她发白的纤细指节，和逐渐裸露的雪白肌肤，觉得一年前那种燃烧的感觉稍微回来了一点。她直直盯着曲野筱，然后看着披散黑发的她朝自己走来，捧住她的脸，唇齿交缠。然后，在双腿的颤抖之下，曲野珉躺倒在床上，一边想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对方，一边又不甘心似的想掌握主动权，手指不停地在曲野筱身上游走。

曲野珉感觉还不错，只能说还不错。因为曲野筱已经失去了一年前那种猛烈又绝望的气势，她无法那样感受曲野筱昏暗、沉重且夹带绝望的痛苦了。这也没办法，因为很多事情改变了，如今的曲野筱看待她的眼光和那时决然不同了。

不管怎样……至少拥有了她。来日方长，曲野珉有自信经营好这段关系，但眼看着曲野筱即将离开奉原，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露出了过多的本性。曲野筱临走前她们有一小段时间独处在一个房间，曲野珉连曲野筱的意见都没有询问，便将她摁在墙上吻她，准确的说那不是亲吻，更像是啃噬。她愉悦地听着曲野筱时不时发出闷哼，总算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满意地看着曲野筱凌乱的发丝和脖子上一大片红斑，这时候才打算给她整理整理衣领。准备离开房间之前，曲野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曲野筱的脸一把扳过来，用力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曲野筱捂着嘴，痛得皱紧了眉，却也忍住没叫出声。因为曲野珉没给她留什么反应的时间，便拉着她离开了房间。之后曲野珉偷偷瞟见曲野筱的嘴唇开始渗出血丝，但曲野筱总是抿嘴且及时将血舔掉，不让其他人发现任何异常。

这年冬天的奉原之行，曲野珉大体是满意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曲野沧博的事，她一直没能知道他当时情绪激动乃至昏迷的理由。被送往医院后，虽然身体回到了从前需要住院、需要人照顾起居的状态，但曲野沧博好歹是醒了。曲野珉很想问问他理由，但是他不见她——他宣称不想见任何人。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全曲野家的人也都没辙，只好让他在医院静养。除却这点遗憾，回学校之后的曲野珉仍然是心情大好，虽然见不到曲野筱，但好友列表里仿佛一个陌生人般的曲野筱会和她聊天了。曲野珉会发一些很无聊的信息过去：有没有想我、在干嘛、今天怎么样……这样的。曲野筱很少秒回，毕竟人家是高二的学生。但她总归是会回的，她会说：算是有吧、在写作业、过的很累这样的话，后来她会说多一点，比如说晚自习下了去吃了烧烤、老师叫她去演板之类的，偶尔会说学校里有人打架，吼声震天，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打挂了彩。从手机屏幕里窥见曲野筱生活的点滴让她感觉很不错，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高中时代。这样说其实也不对，因为她的高中时代真的很枯燥，每天过着两点一线极其规律的生活，所有人都忙着学习。没有什么打架、扯头花、翻墙出校、网吧连坐，就连上课偷偷吃零食和打盹都没有。唯一和学习无关的，就是有时会隐约听到往届的学生自杀的故事，有的故事很长，涉及死者自杀的前因后果和具体细节；有的故事很短，只是单单一句话，便概括了某个少年人的死去。那些原本鲜活的生命，此时倒变成了轻飘飘的话语，说完了便散去了。它们哪有眼前厚厚的习题、甚至墙上挂着的标语来得沉重？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故事鲜红的色彩也渐渐更淡了，仿佛那些死去的人从未存在过。曲野珉透过曲野筱只言片语的讲述，眼前仿佛有了一个“真正的”高中时代。于是她隐隐约约理解了一件事：

“女高中生真不错啊……”

宿舍里，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室友听了，慢慢回过头，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

“啊？没想到你喜欢这一类啊……”室友说，“其实好像还挺麻烦的……”

“嗯？”曲野珉暗自吓了一跳，该不会被察觉了？她佯装镇定也回过头去。

“我一个姐妹也喜欢JK，但很多人都用不好的眼光看待她……”

“啊……我只是……”曲野珉微笑着，冷汗直冒。

“而且她们这圈子其实挺混乱的……”

“嗯……我也知道啦，但我……”

曲野珉，在这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以体察人心的技巧、缜密的思维、勤奋的态度为武器，以一己之力披荆斩棘一路闯荡过来，没想到最大的人生危机竟然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到来，简直可以把人笑死。完了，她觉得女高中生（曲野筱）很不错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里，被自己室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