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五十六.喪》

作者:hkopenh038172
更新时间:2024-10-2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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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六.喪》


「各位二年級的同學,歡迎回來,為仍然活著而高興吧!」在訓練以先,刺客系二年級的老師,赫茲跟整齊地排列在他面前的老面孔開朗地喊話,「大家有發現同學變少了嗎?上一年,全部學系加起來,一年生就死了六十人。有隊伍全軍覆沒,有的同學從地獄門口逃回來,每次收到市民寄回來的死訊,我都感到悲痛。我們刺客系死了的最少,只有十二人,但整體而言,你們這一屆死亡率頗高的。雖然我們不像戰士以保護隊友為己任,但隊友是互相保護的,我們必須以暗殺保護隊友!今年的訓練,我不會手下留情,大家要全力以赴!」

這番勉勵,是每年開學,對二年生說的慣例。一些逃過鬼門關而心有戚戚然的同學,被赫茲刺到痛處,便沉下臉,眼泛淚光。他們為自己的軟弱,對隊友的內疚而泣;隊伍幸而完好無缺的,也因這番話而勒緊臉皮;唯獨彩攸左耳入右耳出,她注視赫茲的目光,與他說的話完全無關。她專注,只是為了聽清楚接下來的訓練。

升上二年級,累積了一年的戰鬥和生存經驗,接下來他們要承接的任務,將會更為艱難。

赫茲要求第一名跟最後一名與他一對一對戰,使用最熟悉的戰鬥方式就可,由第一名的查洛開始。他一派輕鬆地手持木刀,接下查洛疾如風猛如雷的重拳。二人交手之快,連同學們都看不清。觀摩也是種學習,何況彩攸說過赫茲的一切她都會學習,便偷偷地放出兔耳,細看他們的招數。

查洛一如以往地運用整個身體進攻,並且拳拳到肉。他一拳打去老人的肩,卻被手刀壓住,當拳頭前衝,隱藏在前臂的臂鎧的袖劍便彈出,可攻可守。長腿橫掃,迴身由下而上踢,腳如刀挑,也真有刀片在腳跟,一踢便能刺穿喉嚨。

雖然查洛的戰鬥方式看似樸素,但他處處埋藏暗器,能出奇不意地暗殺。平常和同學們訓練或比賽,他不會用到這些殺手鐧,如今面對赫茲老師卻是用盡渾身解數。

木刀從不主動攻擊,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塊盾牌。刀身雖幼,卻堅固得能擋下直拳。在不拉遠距離的情況下,該是肉搏格鬥比刀佔優,刀難以揮動銳刃傷害對手,因拳腳的轉移更迅速。然而赫茲的手腕與步法,正能跟得上查洛,甚至超越了他。木刀比拳腳先一步,放到拳腳即將擊中的位置,然後應聲一響。空出來的左手同樣是以撥擋為主,偶爾才輕拍與推卸,精準無比。

過了十數招,赫茲扣起查洛的手腕,推開,伸出手掌,他便停下。

「很好很好,不愧是費列多家的僕人。」

得到老師如此讚許,查洛卻高興不來,心有不甘。

已經不是反射神經超級快,而是看穿了他的動作、他的思考、他的慣性、他的招式,光是前幾招,赫茲已經摸穿了他。

這才是赫茲最可怕的地方,彩攸不禁吞了唾液。那次她和查洛的比試,光是跟上他的節奏就非常吃力了,從來沒想過要接招。

輪到第六十……現在是第四十八名的刺客,彩攸上場。剛看完精彩的對戰,現在換個最弱的同學,大家的期待就降低了,還小聲的嘲笑她。誰不知道彩攸只會逃跑?她還在這裡,只是僥倖沒死罷了。

「就算你是我的徒弟,我也不會留手喔。」赫茲轉了圈木刀,和藹的笑容只維持了一秒,便俯身衝刺。

好老師就是會因材施教,對查洛不用主動,對彩攸就要進攻。要是不追她,她就會耍賴到底。上次比試,恰好就是一年前。那時的她能用料想不到的動作拖延時間,但現在不行了,這不是兒戲的場合,往後也不會是。

彩攸握緊小刀,同樣俯身衝刺。兩粒極速的彗星,瞬間相撞。她飛騰撲向老人,以小刀抵上木刀,迫使他將她格開。在被推開並騰空的短短片刻,她抽出兩把飛刀,擲向老人,不出所料地被彈開。

不待徒弟穩定腳步,赫茲就來一個突刺。手長加刀長,刀鋒迅速鑽入她的胸膛,給她扎實的撞擊。武士刀不是專門用作刺擊的武器,但他巧妙利用木材的特性,傷害力仍非常強。

一擊,就足以令彩攸跪下。

「你這一年,到底在發什麼夢?」赫茲嚴厲地責罵。

彩攸的實戰能力,赫茲當然有從一年生的刺客系老師中聽回來,也從奧德斯大賽中目睹。

「這一年你再發夢,就在夢中活吧。」

任誰都看得出,赫茲對付徒弟,比查洛認真百倍。這是為了殺雞儆猴,還是另有目的?但這是沒用的,去年的老師也罵過她無數次,她每次都是一面無所謂地挨罵,然後投降坐在地上休息,氣得老師七孔生煙。

咬緊牙關,血絲凸現,兔仔一個躍動,雪白的牙齒便暴衝到他面前。皎潔的匕首割開一片衫角,卻仍不滿足,它需要鮮血的餵養。

木刀敲打她的前臂,擊脫匕首。右手鬆懈,左手補上,她把投擲用的飛刀拉上手,朝他的頸項直插。

「不用急。」他的頭微微一傾,兩指夾緊刀片,「還有訓練。」

剛剛的那刻,短短的瞬間,他遲疑了,他的氣勢被她壓過了。他忘記了,發狂的兔仔也是一頭野獸。他氣定神閒地注視嶄新的徒弟,她眼中有著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強烈的狠勁、戰意與瘋狂。

彩攸喘口氣,緊繃的身體沒有因停戰而放鬆。

「接下來,三人一組向我發起挑戰,實力要平均。查洛,你跟彩攸一組,再多找一個人。」

查洛馬上擺出嫌棄臉,忿忿不平地盯著她,或許還帶點殺意。彩攸一心想著如何利用他,如何打敗赫茲,對這份敵意視若無睹。

今天的訓練,就在大家紋盡腦汁、身心俱疲之下結束,沒有任何一組能傷害到赫茲半分。

午休時間,大部份人都前往雷格爾城的市集,亦是最熱鬧的餐店區那邊用飯。畢業用餐時間短,學校的食堂細小選擇又少,還是跟市民同樂更暢快。

翹課的話,彩攸會煮午飯,午飯時間就會叫澪凜回來,或是找可露可和春香。現在的她決定努力學習,自然就沒了翹課這回事,只得去市集填飽肚子。可能因為早上太努力,現在的她餓扁了。

下午絕不比上午輕鬆。不如說,下午才是正戲,才是她的擅長領域。如果連腦袋都輸人,她就沒有價值了。她拼命地咬著麥包,獨自一人坐在清靜的校園角落。

平常還能小睡片刻,她卻靜不下心來。心動人動,她總覺得要做些什麼,無法接受閒下來的自己。

腳不自覺的動,鐘聲突然的響起,將身體導向軍師系的課室,即圖書館。這時候的其他課室都已經滿人了,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入的軍師系,只得另覓場地。而軍師系的老師,早就將圖書館視為自己的地方。

「大家都很準時呢。」

赫茲笑著望向五位學生,都是他精挑細選的人才。

彩攸眼熟的,有可露可和喬密南,另外兩位是不認識的一年級生,一男一女。女的比她略高,有一頭橘色短髮,前髮的瀏海綁起來,撩到額上固定,露出額頭和粗短的眉毛,給人清爽的感覺。身型纖瘦而結實,衣服較為貼身,腰間插住匕首,該是刺客系的;男的只是比他的同學高一點,一頭左右不對稱的鐵青色頭髮,右邊的鬢角長至垂肩,束成一條小辮,左邊則撩到耳後,體格瘦弱得像個文弱書生,眼神帶著不可一世的自信。

老師還未開始,那位男學生就衝到赫茲面前。

「赫茲老師你好!」男學生雙膝跪下,誠懇地道:「請你收我為徒!」

「起來,不要拜我。」赫茲伸出手,把他扶起,「大家都是軍師系學生。」

「這裡不是有人是老師的徒弟嗎?我也……」他堅持不動。

「我開設軍師系,不是為了收徒的。」赫茲一手把他抽起,論不到他說「不」,讓他退回學生之中,「打仗從不缺勇士,你們都是我挑選的聰明人,是勇士的頭腦。那麼,大家請自我介紹吧。」

一年生的女生舉起手,主動而爽朗地道:「我叫帕斯卡,是刺客系的。赫茲……老師是我的爺爺。」

原來赫茲真的有孫女啊!大家的目光馬上投於她身上。要說帕斯卡和赫茲有哪裡像,就是那雙靈動的黃瞳,像狐狸般機靈。

「彩攸,也是刺客系。姑且是赫茲的徒弟。」彩攸順勢說。

「徒弟的徒弟……那我應該是徒孫?我是可露可,是弓手系的,跟攸攸同一隊。」可露可挽上彩攸的手,整個人都貼住她。

「我沒有收你為徒,不要亂扯關係。」話是這麼說,彩攸並沒有甩開她。

「喬密南,弓手系。」深藍的眼目只看著赫茲。

「指南針」的人之中,不是杏加入軍師系,而是沉默寡言的喬密南,讓彩攸感到意外。在她眼中,「指南針」的中心不是東安薔,是杏才對,兩位男生則順著她們行動。杏也確實聰明,並且跟赫茲相熟,為什麼沒選上她呢?

「我是洛奇,魔法系。我爸是東區的官員,我從小就跟著爸爸學習算術、經卷,可不像你們一般見識。」他充滿自信地指著自己,然後指著三位女生,「即使你們跟赫茲老師有關係,我也不會輸給你們!我肯定比你們更醒目,令赫茲老師認同我!」

嗚呀,好麻煩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羨慕妒忌我們。但能站在這裡的,以後可能是個重要的將領,無論如何都要打好關係。看清他們的能力,利用他們。彩攸堆起營業笑容,友善地與他們握手。

「以後多多指教,帕斯卡、洛奇。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我會盡力幫忙的。」

「我也是!帕斯卡你隨時可以找我玩喔!」可露可也來參一手,順便抓住冷在一旁的手,「喬密南也來!」

「師姐……」帕斯卡泛起感動的淚水,「這跟爺爺你說的完全不同嘛!你看彩攸師姐那麼好人!」

他到底怎樣說我啊,彩攸睨了他一眼。

「以我的聰明才智,什麼事都難不倒我。」洛奇避開她們的手,裝模作樣地撩撥一下瀏海。

滿口自誇聰明的人,往往是個笨蛋。赫茲為什麼會選上這個看起來超蠢的自大狂?還是他入學時隱藏得好,現在揭露狂妄自大的本性?這種人是彩攸絕對不想接觸的類型之一。

而且,五位軍師系學生都是平民。他肯定是有意排除貴族的,否則以絲蘭大小姐的頭腦,他沒可能忽略。

「呵呵,大家關係融洽我就放心了。」赫茲撫順鬍鬚。他一開口,大家就停止寒暄,同步轉頭,全神貫穿等候他的教導。

擁有執念與渴望的,不是一隻兔仔,而是一群兩眼發光的初生之犢。




「你不想見到真正的可露可嗎?她假扮可露可扮得如此心安理得,你不生氣嗎?」

那時候的自己,為何會這樣回答?

保護我的可可,晚餐上沉默不語的可可,抓住被子捲成一團的可可,強顏歡笑的可可;真正的可露可,青梅竹馬的可露可,二人的差距大到不知從何數起。但可露可只有一個,可可也只有一個,她們同樣是獨一無二的。

可可無法成為青梅竹馬,可是春香敢說,她們是好朋友。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她不想好友消失,也是人之常情是吧?她反覆地問自己。不論是可可抑或可露可,哪一位出現在她面前,都不是她能選擇的,不是嗎?

彩攸這道冷冽的寒風,挑動著她的傷疤。這條問題,太殘酷了,彷彿回答「是」或「不是」,都是對可可的一種侮辱。

是啊,彩攸真殘酷,刺傷主人也毫無悔意。或許彩攸不僅僅是寒風,還是長滿刺石塊,誰靠近誰見血。

「四季之風」隱約地出現了一道裂痕,春香有此不祥直覺。

「推到這裡就好了,謝謝你們。」老伯伯不住地點頭。

手推車的滾輪停下,身旁的男生馬上鬆手,退開兩步距離,靦腆地說:「春香,多謝你。」

「不用客氣,我們一起幫忙就更快完成嘛!」春香笑著說,然後掏出手帕,遞給男同學,「你滿頭大汗了呢。」

「謝、謝謝,我我我之後還你!」他紅著臉收下手帕,控制不住嗓子,大聲地道,「再見!」

彪形大漢大聲的吶喊,旁人不知道還以為在恐嚇她。春香稍微被嚇到,他就頭也不回地迅速跑走。

課堂結束後,春香想著探望一下軍師系的彩攸和可露可。途中碰見推著木頭車,運送鐵劍的校工伯伯不小心撞到一年級的貴族,貴族就破口大罵,踢翻了木頭車,還動手撞倒伯伯。

同樣目睹這件事的,便是那位高壯的男同學沃修。沃修雖為平民,但仍鼓起勇氣站到老伯伯旁邊,叫他們不要欺人太甚。貴族氣得連沃修一起罵,直至春香也站出來,他們才收手。畢竟誰都不想惹治療師。

接著二人一起幫伯伯撿鐵劍,推到學校的倉庫。延誤了些時間,但春香仍往圖書館走去。

從窗外望去,裡面餘下二人。看著他們的背影,春香就知道是赫茲和彩攸,只有他們倆留下來討論事情。會是關於「訊鴿」的事嗎?彩攸不喜歡她涉足「訊鴿」,有事也可能隱瞞,何況現在的她拒人於千里之外。於是春香選擇偷聽,如果只是閒話家常就直接進去。

「你幾時帶我們參觀軍隊?要斬草除根,就應該擒賊先擒王,用盡方法除掉魔王。」

「先不說魔王所在的大陸魔物重重,除掉魔王不會引來更大的反撲嗎?現時人類和魔族有一定的平衡,魔族的騷擾尚能接受。我們探取防守方針,是經過各方考量的。」

「這不是不積極的理由,所以你們才一直受魔族的牽制。如果能動用軍隊的力量,一口氣進攻,直搗黃龍便能一了百了。不然,我們在這裡努力保護市民是為了什麼?無止盡的保護嗎?」

「亦可能元氣大傷。一個魔王死了,會有第二個上位,然後爭戰不斷。」

「是啊,所以不單要殺魔王,還要對魔族趕絕殺盡,見一個殺一個,有殺錯無放過。這樣,就不會有魔王產生了。」

春香見到,彩攸圍繞著黑暗的仇恨的氣場,裡頭沒有半點溫度,駭人得令她的心顫慄,令她的心刺痛。她無法將過往彩攸溫柔的聲音和形象重置在眼前的人身上。

她聽不下去了,只要多聽彩攸一句,血腥淋漓的場面就在她腦中上演。但她不能逃,逃不掉的治療師的命運,要趁現在扭轉。

這也是為了那個曾經溫柔的她。好心痛啊,她變成這樣,如此的陌生。

「彩攸,你是認真的嗎?」春香問的時候,聲音都抖動了。

正面面向彩攸,才發現她的眼中沒有亮光。

「春……春香,你知道我一定要殺掉魔王。」

她不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而是「失喪」了作為人最重要的事物。

「我知道。」春香悲痛並憐憫地捉住她的手,從她腰後抽出她的匕首,放到她手上,讓刀鋒對準自己的心臟,「殺了我吧,我不想見到血肉橫飛的世界。」

若果彩攸下定決心,那她是無法阻止的。彩攸要挑起戰爭,那春香這個治療師,這個屬於國家,只能待在後方聽從差遣的治療師,只能隨著軍隊打仗,親眼目見人類和魔族互相交疊的血肉,慘絕人寰的煉獄。這還不如一死了之,才能不用經歷這等慘況。

太痛苦了。只要彩攸用力刺下去,她就解脫了。如果能一擊弊命,治療魔法或許來不及救她。

失去血色的,卻是彩攸;刀尖抵上她的衣服,心臟流著血的,卻是彩攸。

她的眼中,一道心靈之刃正瘋狂地插穿她的心,剁碎了心,留下一灘血淚。

血液凝結,力氣全失。匕首「鏘」的一響,垂落於地。她鬆開手了。她抖口氣了。她逃跑了,以輕浮的腳步。

春香沒想到自己會是撕開裂痕的那一個,愕然望向被自己傷透的心。

「春香,可以告訴我彩攸的事嗎?」剛才默不作聲的赫茲,以柔和的語氣問道。

他相信彩攸下不了手的。就算她說了狠毒的話,也總有柔軟的一面,好友正是她的痛處,所以選擇不插手。

「赫茲老師……」

迷茫的學生尋求老師的協助,或許比自己想的來得好。

「我不能說。這要她親自告訴你。」

但她不想把難題丟給老師,況且是這麼重大的事。

春香沒有逗留在圖書館,她踏出的腳步,不知該往哪裡去。現在的彩攸,肯定不想見到我吧,她抬頭一看橘黃的日落,緩步回到自己的房間。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傷害兔仔的那個人竟然是春香
其實春香不懦弱,以死相迫(?)超勇的



這章出現了新角色,兩位一年生
洛奇=rocky , 帕斯卡=pascal 是個壓力單位 , 赫茲家就是國際單位家族(x
南就是杏推薦的那個人

這章的標題「喪」包含了多種意思,失喪、淪喪、死亡、瘋狂......在香港用「喪」來形容一個人,通常就是瘋癲的意思。「喪」是非常符合這章彩攸的狀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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