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名 十
一
(米库)
“我们不说结果,只说意志。意志才是本源,没有所谓的花朵开花了,只有花朵希望开花,没有日落,只有太阳希望落下,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希望。没有结果,正如物只是意志的外在体现,重要的是意志。”我和优解释这些我自己都抛之脑后的事情的时候,我严重怀疑她听不懂。
“嗯哼。所以,这就是你们大学教的内容?”
“嗯,人类学。虽然有人批评我的研究方向最终会导致虚无主义。”
她不置可否,转头想要躺在我的怀里,被我推开了。
“所以,你到底听懂没?”我问。
“这很重要吗?”
“是你要听听大学讲的都是什么内容的。”
“用你的话说,我听没听懂只是结果,我想要听,才是重要的。”
“不……你在胡搅蛮缠。”我叹了口气,明白这下她是真没听懂了,“话说,今天你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现在才四点五十。平时她是五点十分到我的店里坐坐,今日却连我打理的时间都没留,早早在我刚起床的时候就闯入我卧室里坐下了。
而且颇有种占山为王的意图。
“要一起睡吗?”她答非所问。
“我已经醒了。”
“那就一起躺一会吧。或者让我枕你胳膊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了?”
她的眼帘低垂着,在光芒稀缺的卧室里笑了一下。是一种很亲和的,很微末的,很有她的风格的笑。然后身子一转躺在了我的大腿上。
“优!”我斥责,“起来。”
但是她一动不动。眼睛已经闭上了,似乎在假寐。
忽然间我竟感觉到一阵恍惚——仿佛她其实刚才已经听懂了我讲的,只是在用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回答而已。但是很快否定了这种可笑的错觉:
不可能,优远没有那么聪明。
如果智慧真的可以定性为聪明的话。
二
(三上)
我并不确定那一天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南希开口了,当我问及南希本人的时候,她也只是温柔地笑着说“我好像哑了很久。大约是麦香飞进了喉咙吧。所以就好了。”
但是总归是好的。
那天南丁和格尔见我把南希推了回来,本是有些担忧南希的身子的,但是当南希冲他们露出一个微笑的时候,格尔愣住了;而当南希冲他们说“早上好,小家伙”的时候,南丁哭了起来。我感觉自己视线也有点温温热的,但是忍了回去。
格尔虽然恨我,自从十六岁以来也阴郁了很多,但是总归是爱南希的。她吩咐南丁用热水替南希洗了身子,然后自己坐在小桌子前和我对峙。我感觉到他想说“你做了什么”,但是总感觉这样太审问,又憋了回去;末了,冷冷地说道:
“谢谢。”
我其实也很心疼格尔。我虽然时常接济他们,但是一来我自己还有生活,总不好给太多;二来南丁基本上都在照顾南希,他们三口之家算下来只有格尔一个劳力,所以这小子近年来扛了太多。我感觉他虽然恨我,但是也像个男人了。我想鼓起勇气拍拍他的肩膀,但是终究没有这么做。最后我回道:
“加油。”
“不需要你这么说。”他说。
南希过了一段时间从浴室里出来了。南丁为她用草木灰很细致地擦洗了头发和脸颊,然后换上了新衣服,并且把头发扎的很漂亮。就算那已经截肢的双手——我从不敢去看那创口,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有了点勇气——也放进了一小块洗干净的蓝布兜里。
南希说,还想出去转转,我问她去哪,她说随我。我便推荐了一处河岸街西方还算是人少的郊区,离恶魔之地只有半小时的车程。因为这两年陆陆续续有人从锈名搬到新城区或者丹尼斯,河岸街的人流量也少了下来。南丁和格尔本来准备跟着去,但是南希没让,只是说:“你们还有要忙的。”
……
郊区的尽头,是悬崖。悬崖周围围满了一人高的栅栏。从悬崖往远方看,是无尽的沙漠。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座很高的山丘。山丘是铁青色的,跟雾凝固在一起,将猛烈的热风阻挡在天堂外面。
我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的,但是我觉得一定有一双上帝的手,轻轻地捏住了一片光芒,在里面种上了树、栽下了花。上帝把它赠给一切善良的人。
而我和南希,坐在悬崖边一个小石头上。偶尔,有几个流浪儿找到我们,向我们兜售爬满了金龟子的旧毛袜,我只掏腰包买了一个,剩下的都回绝了。
南希轻轻闭上了眼睛,同我说不要动,自己想听听金龟子在毛袜上爬行的声音。我说,好,然后看着她闭上了眼睛,脸上出现了如同晨曦的光芒。
于是时间就在晨曦里面,散发出一千束纯白的光。
我不想打破这宁静。不过我想了一阵,还是说:
“南希。你们将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哦,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如梦初醒,转头看着我,“我正在想呢。不过刚才有点跑题了,谢谢你提醒我。”
她停顿了一些,接着说:“我想,是时候给格尔谋个正经工作了。三上,你能帮我们吗?听说你现在在锯木厂工作。你能把格尔拉进去吗?”
“难。”我苦笑了一下,“我就是只是个普通外包工,我没什么地位。但是我可以试试。”
“总之,谢谢你。”南希点头,“或许我一开始就是错的。可能叫他们去当童工也要比做贼强。”
“童工……不。南希,我见过真正的童工的。那些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夏天衣服太厚冬天太薄。他们夜晚尿床,因为做梦都梦见雇主在打自己,有的姑娘十四五就出卖身体维生。这无关乎对错,南希。这只是选择,无关乎对错。可能吧,你给格尔他们选的职业‘龌龊’了;但是谁又能说那些看管童工的老板不龌龊呢?‘人只要降生到世上,不偷不抢,安心劳动,心安理得’——南希!我不同意这句话!如果这句话是对的,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贫困,男女就不会再因为愚钝出卖劳力。我不是在鼓励偷盗,我只是觉得,正如社会的先进与高洁依旧有他的暗面,社会的暗面同样不是暗无天日。”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南希有点愣愣地看着我。末了,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她海红果形状的头发上下乱颤,竟然像一个十八九的女孩。
“……你,倒是变了许多呢,三上。”
“谢谢。”
“你好严肃。”
“南希,我已经二十四了。”
“那么,我呢?”
她笑呵呵的问题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你——我不记得。抱歉,我真的记性不好。我记得你比我大三岁。二十七吧。”
“什么嘛,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嘛。”那透明的笑容叫我有些神情恍惚,“那我们还是回到南丁和格尔的问题上吧。我想替南丁也找个工作。这附近有一家染料坊,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南丁?她还得照顾你……”
“哦,别说了,三上。”她耸肩道,“我可以自己生活的。甚至我去工作都可以。”
“别这样,南希。”
“这有什么!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做打字员。”
“可是你没有——没有……”我脱口而出的话在下一秒就让我后悔至极。我怕自己伤了南希的心。
“啊,对,我没有手。”南希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三上。我早就失去了腿,也不差一双手了。但是我还有舌头,我还有鼻子。你知道么?我昨天才想到的,我简直是个天才。”说到这里,她绽放出一种杨春花似的纯洁的笑,“我可以用鼻尖打字。就像鸡啄那样——不知这样是否好理解一点?”
我倒抽了一口气。那种场面,我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在眼前铺展开。我突然感觉心里一阵绞痛。
“南希!”我说的有点急促。
“好吧。三上。”她抬头把脸颊朝我这边凑近了一点,“但是,如果我不去工作,我在家里能做什么呢?难道我要一直守着散热片和积满灰的窗户,等待南丁和格尔回来照料我吗?就算就算,真的如此,就靠南丁和格尔两个孩子赚的钱,真的够我们三口人生活吗?”
“我可以接济你们。”
“哦,别开玩笑了。我们又不是亲人,三上。”
“如果你非得要有什么关系才能接受帮助。”我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娶你,南希。”
她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接着哑然失笑:“三上。你说话真是跳脱。”
“这是责任,南希。我想履行也逃不掉的责任。”
“你懂不懂娶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但是如果这样可以让你们的生活好过点,我很乐意这么做。”
“你并不喜欢我,三上。我不应该有婚姻,就算有我也不希望是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将脑袋低了下来。
天边的红白色像潮汐一样褪去了,留下在郊区追逐晚风的流浪儿们。
“我可以帮格尔和南丁解决工作问题……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
“谢谢你。”南希笑起来,“另外,打字员的工作,你也要陪我一起看看。事不宜迟,这周末怎么样?”
锈名 十一
“我扛起宇宙的缰绳,将太阳拖入地平线,又从地平线拖进天空,日复一日。”
……
一
(麦子)
今天木实同样是提早下班,不过我早已习惯。我自己一个人收拾好面包店,然后带上一兜子面包边角料坐了一零五火车回家。穿过三百院曲折的小道,回到我满是小麦气息的房子里,对门“擅入者死”的标牌依旧没换。不过有意思的小插曲是,我与那位名为“金羊”的房主不期而遇,打了个照面。她穿着一身纯白的扎满绑带的飞行服,似乎很敌意地瞪了我一眼,我便没再看她。
大仰着躺在自己的沙发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我掀开盖在脸上的毛巾,推开门,发现是时雨。
“需要私油吗?”他例行公事地问。
“需要,来的正及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请他进屋。他打开位于厨房的石油阀,观察了一下计量表。
“加满?”
“我听坊间说,石油一次性加满对阀门不好,真的假的?”
“净扯淡。”时雨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那就加满吧。”
他一边把加油管对准石油阀一边说:“还是和以往一样,满屋子的小麦味啊。”
“属于是天然熏香了。”
“对了,关于面包的事情。”时雨忽然抬头问了我一句,“最近这两天,要入秋了。恰逢建城纪念日,从明天开始,城里的巡逻要加严了。我们自然送不了油了,所以决定在锈名的冷凝层过我们自己的节——解冻节。办聚会需要不少吃食,关于这一点,希望你能来搭把手。不如说,就我们这几个五大六粗的糙汉子糙姑娘,全指着你了。当然,费用我们肯定会付的。”
建城纪念日。
我抬头看了眼挂历,才发现后天确实就是建城纪念日了。
“我这边没问题。反正本来建城纪念日我就休息——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木实会不会好好看店。”
那天是跟木实约好的,建城纪念日我休息她看店,但是也不知道这个怪女人会不会履行。
“嗯,嗯。那就好,你今天下午来一趟我的钟表店,我把费用先付了。我们这几个对于吃食没什么要求,除了瀛点名要蒜蓉黄油面包,其他你随心。”
二
约定之日将至,但是在去到时雨店铺之前,我绕远路来了趟考文特花园。
虽说是花园,但是这里更像市场。这是个十字形的广场,广场中心是一个圆顶建筑。从建筑中心向外发散,到处都是叫卖的商人和举广告牌的孩童。整个广场整体呈现旧宫殿园林的排布,但是很多地方精心点缀了粉红色牵牛花。
与其是花园,更像是花园市场吧。也正是如此,这里有兜售昆虫的习惯。斗虫似乎是一种上流社会的消遣,人们把珍稀的昆虫收集起来,关到一个小笼子里,观看两方残杀的滑稽场景。而且由于体型大的昆虫极其珍稀的缘故,考文特花园出售的昆虫往往标价不菲。
想来也是,在这片植被稀少的废土,很难孕育出比蚊蝇更大的昆虫了。
还有一种生物,浑身翠绿的,是清理草场麦田时逮到的,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往往被护田员拿出来兜售,似乎是叫蝈蝈。上流人士喜欢将其关进笼子,听它叫上一整天——只是在我看来决称不上什么美妙音律。
相对来说,蝈蝈是比较便宜的,颜色越杂越廉价。似乎是这种昆虫在麦田间泛滥很多,价格自然也打下来了。
我挎着包路过考文特花园左下角的一片旧水井,看见几个孩子们坐在被木板密封起来的井口,用塑料盆子装了一大盆废水,在玩赛纸船。简单来说,就是在纸船后头塞一小块肥皂,然后看看各自的纸船谁先到达终点——至于为什么一块肥皂就能让纸船神奇地驱动,没有孩子深究。
我笑了笑。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是赛纸船的高手。不过今天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私油贩子的解冻节,是他们这个小团体最大的节日了。我得带点伴手礼才行。至于带什么:当我联想到他们的生活,就不免联想到冷凝层那满是油灰,充满下水道味,光线昏暗空气稀薄,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的阴影。长期生活在那里的他们,我想,确实缺点生机。
——至于生机。
耳畔聒噪的蝈蝈叫声与内心的答案不约而同和鸣了起来。我难得有点恶作剧似的笑了笑,然后走到一个年轻的腰间系着破布挎包的小伙子跟前,指了指他手中抓着的半死不活的蝈蝈:
“最次的。多少钱一只?”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九十。”
这价格反倒便宜的让我有点担心:“有多次?”
“不愿意叫的。”
“那正常一点的呢?”
“嗯,一百二十吧。当然,暗色种。”
“成交。”我从口袋里掏钱。
“等等,先生要不要麦秸笼?要的话加十块钱。”
“麦秸笼?”
“先生第一次买蝈蝈?就是,关蝈蝈的笼子。手制的,包漂亮。就算以后您不玩蝈蝈了,也能当个手工品。”他向我展示了一下那个小巧的笼子——一只可怜兮兮的蝈蝈被关在里面。虽然不愿意花这钱,但我还是没法接受手中抓着依着细看骇人的昆虫上路,只得花了这钱。
“对了,先生。既然您是第一次玩蝈蝈,不妨了解一下一年一度的斗蝈蝈大赛。最近的一次就在建城纪念日上。”
“怎么个斗法?”
“害!一大堆蝈蝈丢那里,比比谁叫的好听呗。”
我苦笑了一下,毕竟不是所有人的耳朵都有这个“福分”的。于是应承一下,接着上路,走出考文特花园。
说来也奇,那蝈蝈在那小伙子手里的时候老老实实,到了我手里就拼了命地叫。路上的行人都纷纷看向我这里,有些耻人。快到冷凝层入口的位置,为了不让时雨他们的走私入口暴露,我才狠狠摇了一下麦秸笼,让里面的蝈蝈安静了一会,快步滑下楼梯。
这个礼物,还得想想怎么藏。需要到解冻节那天再拿出来。在那之前,最好只有时雨一个人知道。
锈名 十二
(米库)
这里有九十万个名字。
九十万个名字,九十万条生命,九十万个在人间存在过的痕迹,如今要靠一块可笑的纪念碑证明。
甚至有的生命不在这上面。
在锈名市偏西南一点的地方,朗伯斯火灾纪念碑,顶端用凿子雕刻的火焰,极具象征意味地对下方埋没的遇难者姓名施刑。雨在湿淋淋地下着,锈名市黄白色的灯光,在黑如胶的夜晚,让一地的泥浆变得滚烫。如彗星一闪而过,这永恒的该死的机器的胃。它不断咀嚼我们,反刍,顺着食道肠胃流进来滚回去。
天空沉重地呼吸肮脏的烟灰,来祭奠自己每一发子弹穿过玻璃瓶似的骇人心跳。
火灾纪念圆形广场周围,停满了柴油车,每一辆的司机都在睡觉。这像是一种游神,像是一种神妙的仪式,怪诞、恐惧。他们把脑袋低低埋进帽子里,同步心脏与发动机的振幅。电焊,闪现的火花,骤然复苏的怪兽,在一辆辆不经意间开走的柴油车中闪动。
得以从一个纪念碑,一个广场,窥见锈名的夜晚。
晚上很冷,报亭很暖。于是优躲在了里面。我并不在意体温的高低,优便固执躲进去的同时吧自己的外套丢给我。直到接触到来自棕色毛毡布上工业气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今天起这么早的目的。
看日出。
只可惜是个雨夜。
雨水顺着报亭的玻璃壳滚落下来,将优模糊在里面。她稍稍把门开了条缝:
“现在几点了?”
“五点三十分。
“还有十五分钟日出。不能再躲在报亭里了。”
“你说的很好爬上去的广告牌,就是前面的这个?”
我指着纪念碑对面大约十层楼的高度上,一块巨大的钢架广告牌。
“是。”
“穿好衣服。”
优穿上我递过去的外套后,与我一起肩并肩地走了起来。我们来到广告牌下一小块施工棚,然后顺着梯子爬上三楼窗户。接着翻窗进楼道,转过一间备用蒸汽梯井,走进守卫间,顺着阁楼的梯子爬到十二楼。
我不知道优为什么说日出一定要在楼顶的广告牌看,但是回过神来,已经翻出十二楼的窗户,站在广告牌顶端了。
摇摇欲坠,将将落脚。
十几米长三米厚的广告牌,上面摆放了一个白色塑料盒,三五啤酒瓶。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在广告牌上“观景”的人。
“你坐。”我拍了拍椅子,优很自然地坐下了,“还有三分钟天亮。”
“我不抱多大希望了。”优喃喃,“天知道走到一半下雨了。”
“总比来了没看强。”
“我冷,店主。你方才把我的外套内衬弄湿了。”
“你希望什么?”
“你可以抱我一下。”
“呵。”我转头盯着东方。
“那我们说正事。不是马上要建城纪念日了么?”
“还有四天。”
“但是建城纪念日的同时,我们要过自己的节。这里的我们是私油贩子。”
“什么?”
“解冻节。”
我承认自己有点吃惊,目光微微从东方移过来一点:“解冻节?”
“你知道啊。总之,时雨说,可以多叫点值得信赖的人来。多半是一个很大的聚会,因为不单又我们这一簇的私油贩子会过节,还有别的簇的也会来。虽然筹备还是各自负责,闹起来就不分家了。”
天空依然是黑色,但是周围开始升起一种淡蓝的气氛。像是冷凝的水华。
“我要看店。”
“不会打扰你多久的。就一天。”
“上一次去大水门就耽误了整整一天。”
“你又不是有生意。”我听见她嘟囔了一句,“总之,叫萨拉帮你看店如何?”
“萨拉是……”
“你又忘了?那个喜欢你的小女孩。”
“啊哈哈。真有意思。”我干笑了一下。
“你到底去不……”
“开始日出了。”我打断她,然后专注于眼前的日出上。
还是黑色。方才一闪而过的蓝色错觉一样消失了。我只能看见黑色的尽头似乎混沌了起来,从茫惘之中伸出来的触手,静悄悄缠绕上锈名市的每一栋楼房——连同它们呕出的烟雾一起染成黑色。最后瞬间变成一道曝光。
“我叫你不要抱期待了。”优说。
就像一场白日梦,或者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