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很快就被拉回到安全的船只上。Yang把Ruby拖上来，Nora则把Weiss拖上来。Weiss瘫倒在地上，坚硬的甲板压在她的身体下面，她喘着粗气，仰望着汹涌翻腾的云层。雨水持续不断地拍打着甲板，但海浪已经平静下来，转化为令人舒适的摇曳。

在她身旁，Ruby在甲板上呕出海水，试图站起来。Yang屈膝跪在她身边，双手忙乱地上下摸索着。

“你这个操蛋的蠢货！”Yang责骂道。Ruby一把推开她。

“真是一次不得了的旅程啊！”Ruby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笑着，笑声里夹带着充满阳光气息的火花。她转向Weiss，瘫倒在她身上，接着又大笑起来。

“你差一点就死了啊！”Yang抓住她的肩膀又把她拽了起来。

Ruby满面笑容，懒洋洋地吊在姐姐的两只手里。

Blake叉起胳膊站在姐妹俩面前。她翘起一根眉毛，静静地评估着情况。

“Weiss救了我。”Ruby轻松地说道。她扭头转向Weiss，笑容舒畅自在。

Yang一边摇晃Ruby一边气恼地大吼大叫着。“你差点就死了！”

Ruby竖起一根手指。“可是我没死。”

Yang盯着Ruby那根竖起的手指，眼中闪过一阵怒意。于是她当即便做出了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事情——Yang一口咬住Ruby的手指，把它夹在牙齿之间。

Ruby惊叫一声，试图拔出手指，但Yang就是紧咬不放。

Blake忍不住翻个白眼，然后狠狠拍了一下Yang的头顶。Yang吓了一跳，松开Ruby的手指，抱住自己的头顶抬头望向Blake。

“不要咬人。”Blake摇摇头说。

“为什么呀？”Yang得意地微微一笑，狡黠地看了看Ruby。“她们咬的时候Ruby就很喜欢呢。”她瞄了Weiss一眼。

Ruby轻快地笑了出来。“是啊——我喜欢。”把脸转向天空，Ruby闭上眼睛，任由雨点飘落在她的肌肤上。

Weiss抬起视线冷冷地瞪着Yang。“你咬的人可是你妹妹啊，Yang。”

Blake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捂住脸，掩住自己的笑声。

Yang脸色一红，整张脸立时涨满血色。“我、我的意思不是指我自己啦。我是指——”

Nora从Blake身后冒出来，一脸阴险的奸笑模样。“你为啥知道那件事呢，Yang？”

“我不是指我自己啊我的天哪！”Yang伸手去抓Nora，却被她轻松地躲开了。

“是啊，Yang，难不成你一直在监视我吗？”Ruby把领巾里的水拧出来。“因为那样就更糟了哦，你知道的。”

“我们干嘛不来谈谈在我们全都差点死掉之前被我撞见的Schnee场景呢？嗯？”Yang转移话题。Weiss身体一僵，梳头梳到一半的手指停住了。Ruby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什么？”

“什么？！”

Nora和Blake同时叫了出来。Nora突然满眼都是星星，她一下子火速弹向Weiss，Weiss正尽力把头发里的水挤出来。霎时间Weiss突然平躺在了地板上，头痛得像要裂开似的。她皱紧眉头，抬起双手按住额头，试图清除眼睛里迸发出的缭乱光线。“把一切都告诉我！”

Ruby抓住Nora的衬衫后领，把她从Weiss身上拽下来。Ruby突然意识到Weiss抓着自己的头的样子。“不要嘛，把一切都告诉我嘛!”Nora紧紧抱住Weiss，把她也一块儿带了起来。

“炸弹魔，你能不能——”Ruby咕哝着同Nora挣扎着。“——能不能先让她起来再说？”

“你说的Schnee场景是什么意思？”Blake小心翼翼地注视着Yang，问道。

Yang对自己造成的这片“狼藉”露出得意的笑容。“噢~Weiss肯定和我们亲爱的船长大人滚床单了。”

Blake渐渐地也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真是奇怪啊。”

“就是出于那个原因所以你才没有听到钟声的吗？”Nora精神一振，回头看向Ruby。船长无奈地笑了笑，鼻梁上渐渐泛起一抹羞涩的深红。

“对呀Ruby，你干嘛不告诉他们她是怎么脱得一丝不挂的呢？”Yang使劲捅了捅Ruby的肋部。

“我、我才没有那样！”Weiss从自己的位置上大叫。她把手掌使劲按在眼睛上。现在可不能发生这种事。

“啊可是……”Ruby有些闷闷不乐地看着她，嘴唇也嘟了起来。“你在我睡醒之前穿衣服了吗？”Yang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RUBY！”Weiss躲在自己的双手之中，白瓷般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红潮。

Blake的双眉一下子耸得老高。她绝对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发生。至少目前还没有。“我想她们在互通心意的那一刻就直接上了吧。”她若有所思地轻声自语道。

“把一切都告诉我！”Nora再次高亢地尖叫起来，试图弹向Weiss。

Ren轻巧地从上面荡到甲板上来，一把将Nora从Weiss身上拉起来。“Nora，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Weiss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Ruby，银色的目光向她转来。她坐在甲板上的样子——她的手臂轻松地抱着膝盖，另一只手臂则支撑起身体的重量。雨点从她的肩膀上弹起来的样子。她那轻快的微笑。这份重量压在Weiss的胸口，令她感到窒息——如同一个套住她心脏的套索，紧紧地收缩着。

“你难道没听见吗？”Nora看向Ren，激烈地摇晃着这名可怜的男子。“船长得到了一个冰雪小公主呢！”

“你乱说什么啊！”Weiss愤愤不平地大喊。“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好吗！”听到那句话，Ruby的笑容隐去了，眼神也随之黯然下来。Weiss心中顿时如刀绞般疼痛。她发出一声低吼，目光垂向甲板。

Ren由着Nora折腾自己，脸上仍是一派坚忍之色。“你不觉得这样有点不妥吗？想想Weiss可能会有什么感受呢？”Weiss抬眼向他望去，顿时心生好感。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Nora由衷不安地问道。

Ruby慢慢站起来，接着朝Weiss伸出一只手。Yang在她身后奸笑着，低头看着Weiss，等着看好戏。Blake翻翻眼睛，抓住Yang的后领拖着她一起走向底层甲板。“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Blake问道，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Blake！喂！Blaaaake！”

“对了，船长！”Nora站到Ruby和Weiss中间，执起Ruby的手。Ren叹了口气，拉起Weiss，Weiss沉重地倚靠在他身上。她的头依然在持续不断地狂跳着，眼前凌乱地迸发出各种色彩和光线。

“炸、炸弹魔，”Ruby试着从她的肩膀上望过去，银瞳搜寻着星辰。

“你在下面看见鲸鱼没？我是说，落水的时候？”Nora粲然一笑。

Ruby把她推到一边，从Ren手中接过Weiss，她的手牢牢地缠在Weiss的腰间。Ruby温柔地把她揽在身边，和她说话的需要迫切不已，也只有她才能让她发疯。

“没有。”Ruby静静地答道。她转向Weiss，和她四目相对。Ruby从容地将一缕头发从Weiss眼前梳开，指尖滚烫地划过她的肌肤。“只看见一条美人鱼。”

Nora在她们之间来回张望。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但Ren立即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开始把她拖回枪炮甲板层。她朝Ruby的方向挣扎着又踢又打。Nora继续高兴地大声尖叫起来。

最后终于只剩下Weiss一个人了，她倚靠在Ruby手里，阖着眼睛。“我的头。”她安静地说。敏锐地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那我们走吧。”Ruby的笑容很温柔，她的眼睛中央犹如液态的铁。Weiss发现自己正在下沉，任由她的袭掠者把她带向半个小时前给她造成巨大痛苦的舱室。

*

炉火已经熄灭了。一切都潮湿不堪。一切都冰寒刺骨。

Weiss坐在床边，身上滴着水。她打了个寒颤，缩拢双臂抱住自己的上腹部以便保持温暖。Ruby已经把她的外套捡了回来，挂在她的油布雨衣旁边的钩子上。它现在根本没法穿——已经湿得不行了。

当她注视着Ruby剥去身上那件浸满水的背心时，Weiss的胃揪紧了，腹部深处腾起幽暗的欲/火。背心啪的一声沉甸甸地掉落在地板上。

“哎呀。”Ruby轻声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Weiss问道。

Ruby把头发往后梳得光滑又整齐，看上去简直就像她身上所存在的阴郁的猩红袭掠者那一面。但她眉间的褶皱粉碎了她的这种表象。整个世界都在哀鸣，声音高亢，Weiss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Weiss？”Ruby穿过舱室，坐到她身边。她用一只胳膊搂住Weiss的肩膀，把她揽到胸前。鼻尖轻轻顶着Weiss的头顶。

“这片该死的海洋。”她低声怒道，疼痛尖锐。

“出了什么事？”Ruby咬住自己的下唇。

“你的小木舟咬了我一口。”Weiss哼了一声。

“是大船。”Ruby纠正。

Weiss翻个白眼。“你的小划艇咬了我一口。”之前她的脸撞到了船体上，她朝撞到的大概位置指了指。

Ruby缓缓眨巴了一下眼睛，跟随她指尖所指方向看去。“我……呃……”Ruby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我撞到了我的头，你个笨蛋。我的头撞到了船只上——这样说你是不是就能听懂了？”

“Weiss！你没事吧？”Ruby屈膝跪在她身前，满脸忧虑之色。“要不要我去叫Neptune过来？你需要缝合伤口吗？”Ruby的手指沿着Weiss渐渐发烫的脸颊戳了戳。

Weiss气恼地拍开她的手，把脸别到一边。“我没事。”她嘟囔道。

“真的吗？你确定吗？”Ruby捏住Weiss的下巴，左右掰动她的脑袋检查着。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嘴唇所留下的红肿的瘀痕上。Ruby舔舔嘴唇，突然间非常渴望Weiss。

她不假思索地亲了一下Weiss的喉咙，舌尖品尝着留在那里的大海的味道。Ruby从双唇之下吸了一口气，Weiss便向后仰去，身体靠在双手之上，出乎意料地把脖子展露在她的袭掠者面前。

Weiss头部的眩晕感加剧了，她的身体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一股幽暗的欲/火似要将她焚烧殆尽，但世界发出的呜呜哀鸣强烈地提醒着她自她脑中传来的阵阵抽痛。Weiss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要呻吟出声。

“Ruby——要是——”

Ruby早已爬到了她身上，轻易便将Weiss的双肩按倒在床上。她的银眸神色幽暗。为黑色的虹膜所噬。Ruby俯视着她，手指停留在Weiss的双峰之间的山谷处。在那里，她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它跳得很厉害。

“他们已经知道了，Weiss。”Ruby说。

Weiss别开视线，她脸蛋上的红潮显得美丽而又柔软。“这会不会是个错误呢？”她问道。

Ruby静止了，她收回自己的手，就好像被Weiss烫到了似的。“你、你是那么想的吗？”掺杂在袭掠者声音中的不安全感令Weiss心中一阵抽痛。她将目光重新转向那片银色深渊。

Ruby的喉咙就像要被恐惧给割开一样，Ruby试图咽下这份恐惧。她的指节在Weiss的脑袋边扣得发白。她紧紧抓住亚麻床单，牙齿深深地咬住下唇。

“我……”Weiss再次别开视线，紧紧闭上双眼。

“请别说这是个错误。”Ruby轻声哀求。一道阴影掩住了她的眼睛。太阳从她的肩膀上探出头来，室外的雨微微地闪动着光辉。一缕蜿蜒的金色雾气在雨滴之间幽幽地闪烁着。Weiss紧紧地盯着它们，然后转向Ruby。

叹息一声，她抬起身子往上倾去，用鼻子轻轻碰了碰Ruby的鼻子，以此引起她的注意。“看着我。”Weiss轻声说。她的膝盖隐隐作痛，让她想起了Ruby被她的双腿压在下面时的情景。

Ruby按她的吩咐做了，银眸中闪烁着害怕的光辉。她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Weiss，等待着。

“我……”Weiss搜寻自己想要说的话语。“再也不要为了我牺牲你自己，你明白了吗？”她满脸严肃之色。

Ruby蹙起眉头。“我是在保护你的安全——难道你不想那样吗？”

“然后我就不得不跳进海里去救你这个差点被淹死的笨蛋。我们走了好运。”Weiss深深地凝视着Ruby的面容，将她眉毛的弧度——她鼻子的曲线熟记在心中。

“这个嘛，”Ruby慢悠悠地开口，她转了转眼珠子，随后露出微笑。“那么，我们互相救了彼此。那是个错误吗？”她俯下身子贴近Weiss，嘴唇悬停在Weiss的双唇上方。

Weiss心中的套索收拢了，绷紧了，她的喉咙一阵肿胀。她被一股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力量牵拉向前。这一次，当她亲吻Ruby的时候，世界渐渐熔化了。雨水的拍打声令她的身体不禁一阵激灵。

Weiss不应该想要这个的。

可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Penny，凶煞猛烈的嫉妒之毒依然刺痛了她的心。她粗暴地抓住Ruby，分开她的唇瓣，在她的袭掠者嘴里叹息——一阵令人陶醉的嗡嗡声低低地响起。Ruby呻吟着，手指轻轻地缠绕在Weiss的发丝里。

Weiss抽离开来，嘴唇饥渴地吸附在Ruby的脖子上。她很甜美，尝起来有海洋和桂皮的味道。当她舔舐Ruby的颈静脉，她的袭掠者随之发出一声尖锐的喘息声时，Weiss已无法自拔。

Winter出现在Weiss的视野角落里，她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她盯着自己的姐姐，她的海军制服上那挺括的线条就跟飞速坠落的雨水一样严酷。她脸上带着嫌恶的表情。

Weiss往后退开，她的胃绞作一团。Ruby眨了眨眼，俯视着她。“W-Weiss？”她唤道，声音沙哑。幽暗。

Weiss盯着Winter，试图将她从新月玫瑰号上抹除。

“是时候回家了，Weiss。”她说道。她的声音回荡着，宛如波浪之下的幽柔颤音。

Weiss摇了摇头。

Ruby回头看向Weiss正盯着看的地方。“Weiss？”慢慢地，Ruby从她身上爬下来，担忧之色复又出现在Ruby的眼底。

“你是一名Schnee。”她的父亲出现在Winter的肩膀后面，他的眼瞳比最深沉的午夜还要漆黑。他的嘴里满是牙齿——那些尖牙令Weiss禁不住直打冷战。

“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人。”Weiss厉声说。

Ruby眯起眼睛，心中登时充满了焦虑感。“Weiss？你在……和谁说话？”Ruby瞥了一眼窗户前的那个地方，皱起了眉。

“那么，你想做的就是海盗的妓女啰？”她的父亲似乎颤动着，逐渐膨胀了起来。

“这可真是有失你的身份啊，妹妹。”Winter顺着她那修长的鼻子俯视着她。Weiss头痛欲裂，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双手用力抓住太阳穴。

“你会为此而被绞死的，”她父亲从容不迫地说道。“叛国的荡妇。”

“我不是任何人的荡妇！”Weiss闭紧眼睛，整个世界都回响着刺耳的呜呜声。她的胃激烈地翻腾着，随后她咳出了黄色的胆汁。

“Weiss！”Ruby把她揽近，按揉她的后背。她觉得非常无助——宛如一个在观察一场无声争吵的幽灵。

“现在谁还会想要你呢。”Jacques转向舱室的窗户。

“最好还是杀了你为妙——把你肮脏的灵魂从悲惨中解脱出来。”Winter同样转向窗户，眺望远方的海平线。金色的光在她身体里的原子之间蜿蜒穿行着，轻轻地飘向屋外的雨中。

“Winter。”她温顺地哭喊道。即便这一切全都只存在于她的脑海里，这些话依然十分伤人。

“不不不不，”Ruby喃喃低语道，她拉拢Weiss，把她搂在胸前。她保护性地抱住她。“不不不不——没事的——Weiss，没事的——你不是荡妇。”

“你让家族蒙羞了。”

“母亲会感到羞耻的。”

“感觉怎么样啊，姐姐？”Whitley也出现在这里，眼中栖息着魔鬼。“成为令人憎恶的存在。”他从容不迫地做了个手势。

Weiss紧紧闭上双眼，指尖掐进了Ruby的肌肤。袭掠者并不介意，她不断地轻吻着Weiss的脸庞，在她耳边不停地柔声细语。

“给我住口！”Weiss大喊。

“怎么做才能修复这种情况？捅我一刀？你想不想再捅我一刀？那样会奏效吗？”Ruby彷徨无助地把心中最先想到的事情作为建议提了出来。她肋下的伤疤轻轻地抽痛着。“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可以把Yang丢到牢房里去？把她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拿她取乐？”Ruby一直都想用麦片粥把姐姐漂亮的头发粘起来。

“父亲说得没错——你什么都不是，仅仅只是一个荡妇罢了——是为这个女人而饲养的婊子。”Whitley在一阵黑色的烟气中消失了。

“对她这种人来说，你顶多不过是具肉体而已。”Jacques消散了。雪茄的味道弥留在Weiss的鼻腔中。

“你还是躺在坟墓里吧，妹妹。”Winter将一把匕首丢向Weiss。刀柄和刀刃在甲板上哐当作响——那声音竟是如此地逼真。她认出那是Ruby的匕首。那把匕首此刻正好好地放在书桌里。

“Winter！”她试着喊道，可当她重新向她看去时，那里只剩下蜿蜒曲折的金色细线在雨滴之间颤动着。

“有我在——我不会放手的——所以求求你回来吧。”Ruby的话语终于重新涌回了Weiss的耳中，突然间，Weiss意识到自己是如何地抓紧了袭掠者。如何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胸口里。她的啜泣又是如何地令她几近支离破碎。

Ruby一直没有停止说话。

这只令Weiss愈加心碎。

*

Yang拿着一本小小的日记本走在船上。Blake跟在她身后，手臂吊在用破掉的三角帆做成的吊带里。Yang在日记本上写下所有需要修理的地方，Blake从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着Yang那歪七扭八的字迹。

“你能看懂么？”Blake忍不住揶揄道。

“喂！”Yang啪地一声合上日记本，嘟着嘴把日记本藏进衣兜里。“我当然能看懂了。”

她的肌肤上泛起点点窘迫的红斑。Blake直勾勾地盯着她看，Yang的眉毛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我不觉得你看得懂。”Blake最后说道，轻巧地从她身边走过。

Yang的下巴顿时掉了下来，随后她又猛地将其合上。“Belladonna，我是不是需要教教你规矩了？”

Blake阴险地瞥了她一眼，唇边翘起一抹邪恶又得意的微笑。Yang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闯进了什么不该闯进的领域里。

紫眸在阴暗的下层甲板里搜寻起来，看有没有其他人在。结果并没有。“呃、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Yang，”Blake咕噜着说。她走向利维坦，指尖粗暴地按在Yang的喉咙上。Yang呜咽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船只的一侧。Yang对自己的脸红感到气恼，试图把目光从Blake身上移开。但她做不到。“上次可是我在教你规矩哪。”

Blake用一只手掐住Yang的喉咙，她的脸离利维坦的脸相隔仅有咫尺。Yang凝视着她，心思完全静止了。她不敢呼吸。

“彻底败阵了么，孔雀鱼？”Blake调戏道。

Yang傻愣愣地点了点头，Blake的手从她的喉咙上滑落。Yang皱起眉，跟随她的手掌埋下了脑袋，结果她的头撞在了Blake的头上。Blake痛得叫了一声，一边踉踉跄跄地后退，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

Yang睁大眼睛，透过仍然处于一派静止状态的思绪眨了眨眼。“对、对不起啊！”她笨拙地摸了摸腰带边缘，脸涨得通红。

Blake出声笑了起来，她自己的脸也一片通红。“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Yang？”她朝她爽朗地微微一笑，伸手握住Yang其中一只局促不安的手。

“不管怎样，这都是你造成的。”Yang嘟囔道。

她们手牵手穿过阴暗的船腹，Blake一会儿指出这里的托梁需要支撑，一会儿又发现那里的船体有裂缝。Yang在她说的时候把这些都写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字迹更清晰易辨一些，不过却还是一败涂地。

当Blake说到一个开裂的舱口时，Yang火大地在日记本上草草记了下来，然后把日记本塞进兜里。她暴躁地叉起胳膊别开脸。Blake翘起一根眉，转头看向她。

“大炮让你这么生气吗？”

Yang注视着正在打扫这片狼藉的船员们，他们的身躯因为潮湿而瑟瑟颤抖着。炉火全都熄灭了，他们到现在一直没能取上暖。Yang叹了口气。

“我们得找个地方修理船只才行。”Yang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找个Cinder婊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Blake环顾一派繁忙的甲板，随后她甩了甩脑袋，示意Yang跟过来。她们一边走，Blake一边指出更多需要修葺的地方，然后方才开口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正是我所想的地方的话，这附近应该有一些岛屿。”Blake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一架大炮的顶端。

“说得好像Cinder不会发现我们在那里靠岸似的——Blake你是不是撞到脑袋了？”Yang瞪着船体。

Blake翻个白眼，摇了摇头。“Cinder真的会蠢到靠近‘先知群岛’吗？”

Yang脸色顿时一片煞白。“Blake——莫非你——”

“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植被——足够重建我们自逃出破坏者之湾以来所失去的一切。”Blake态度强硬，觉得Yang可能会质疑她的提议。

“船员进了那里可就再也出不去了啊！”Yang开始大叫，随即又赶忙放低音量。船员们在她们身旁停下，对她们的谈话产生了兴致。

“如果我们继续以这种状态在海上航行的话，我们终究会全部葬身海底的。”Blake回击道。

“Blake，那个地方被诅咒了！”迷信在Yang的眼底蔓延开来。

“那我们可以打赌Cinder同样也相信这种事，”Blake以理相劝，“你知道要把这一切修好需要多长时间吗？”她朝整艘船只示意，双眉高高扬起。

Yang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苍穹。“求您。宙斯大人。求求您——杀了我吧。请杀了我吧。”祈祷完之后，Yang转向Blake。“好吧。不过你要知道我觉得这个主意糟透了。”

“当然。”Blake咕噜着说道，她的双眼转变成晶莹的幽暗之色。Yang脸红了，快速后退了一步，紧接着Blake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嘴唇上，牙齿狠狠地啮咬着她的唇瓣。Blake抽离开来，甜美地微笑着。“我会保护你的。”

*

先知群岛周围的海域变幻莫测。水流在湍急的圆圈中翻腾着——这些漩涡就像张着大嘴的食道，吞食着任何胆敢靠近的东西。Yang站在舵轮边，紫眸扫视着起伏的大海，胃里直打结。

Raven曾在此处的漩涡中折损了许多船只，此后她便禁止在这座岛屿附近进行任何探险。早在Yang出生之前便是如此了。

Blake站在她的右边，一只手轻轻地按在Yang的后腰上。“呼吸。”她轻声提醒。

Yang僵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镇定下来。Ruby她……很忙。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很忙，留下Yang驾驶着新月玫瑰号艰难又缓慢地驶向安全地带。

舱室门被锁住了，当Yang把耳朵贴在木门上时，她只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总之不管怎样Ruby不得不接受这个决定了。

Yang淡定地开始在各路陷阱中蜿蜒前行，用足够的拉力拉住舵轮，防止船只被漩涡吸下去。明明在风暴中幸存了下来，结果却又被漩涡吞噬了的话，那得多可怕啊。

想到这里，Yang忍不住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Blake好奇地歪了歪头。“怎么了？”她问道。

“Weiss肯定完全牵着Ruby的鼻子走呢。”Yang撒了个谎。

Blake放松下来，眺望起这片海域。海平线上的微光映入她的眼帘，正好就在其中一座岛屿的后面闪烁着。它轻轻地颤动着，Blake叹了口气。Ruby曾经说它产生了变化，可是Blake看见的依然只有那个金色的漩涡。从记事起她所见到的便一直如此。

“说得好像这让你很意外似的？”Blake轻松地问道。

Yang僵住了，中断了谈话，以便让他们平安穿过一系列漩涡。海流牵引着新月玫瑰号，船员们一边继续工作，一边紧张地向船外张望。Yang的胳膊开始因紧绷而疼痛。

叹息一声，Blake从吊带中抽出胳膊，双手滑进Yang的腰间。她轻轻把头枕在利维坦的肩膀上，Yang的身体立即慢慢放松下来。

“我只是没想到冰雪公主会这么容易就屈服了。”Yang窃笑道。

“噢？”Blake把脸埋入Yang的发丝里，享受着她的气息。就像煤烟和潮湿的土壤一样。

“你真该看看她们的样子啊。”Yang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握住舵轮的力道一下子放松了，新月玫瑰号立即危险地向漩涡偏去。她迅速修正回来，船只慢慢驶离涌流。“哎呀呀好险哪。”

“这有那么糟吗？”Blake静静地问道。

Yang蹙额，心中突然浮现出Ruby向她展露出来的那个轻快的笑容。她发出一声叹息。“我……Ruby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了。从Summer过世前。”Yang从容地让他们的船只驶向最大的那座岛屿的岸边，一座大山矗立在岛屿的中央。

“我们都应该得到幸福的，Yang。”Blake误解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Yang握住舵轮的手更紧了一分，她的掌心湿滑黏腻，全是汗水。雨点打落在她们身上，冰寒直刺Yang的骨髓。“我只是很害怕而已。”Yang承认道。

Blake后退开来，眉毛蹙拢。“为什么呢？”

“上一次Ruby如此自由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就像是一个非常小的孩子……”Yang的话音渐渐飘散了，她悲伤地望着这座小岛。

“Summer。”Blake意识到。

“Raven会再一次把那从她身上夺走的，Blake。”Yang毫不费力地绕过最后一道漩涡，将新月玫瑰号驶进安全的海湾里。这片水域碧绿而宁静——鱼群在水下恣意畅游。船员们开始准备让船只靠岸。Yang在Blake的怀抱里转过身来，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但这一回……对她，Ruby再也不会回来了。”

Blake哀伤地看向甲板，察觉到了利维坦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么，我想这就得看我们的了，Yang。”Blake抬起视线。

Yang笑了，她的笑容无比灿烂。“没用又悲伤的傻瓜们。”

Blake露出微笑，然后从利维坦那里偷走一个吻。“差不多吧。”